Chapter4(第2/4页)

“淑女”一词演化自中世纪英语的“揉面人”,这是我母亲教我的事。跟我一样,母亲热爱烘焙。但她是从哪里学到这种小常识呢?我从来没看过她读书,而她的母亲连中学都没毕业呢。

我用手背把额上的一绺头发往后推。自从三天前桃乐丝说她希望我和母亲和好后,我就一直想起她,她真的想跟我保持联络吗?

知道答案的,可能只有一个人。我迫不及待地,洗了手就拿起电话。

现在是美国西岸的下午一点。我听到铃声响起,我想象茱莉亚坐在门廊上看爱情小说的模样,也说不定在涂指甲油。

“汉娜芭娜娜!你好吗?”

听到她声音里的欢喜,我觉得很内疚。父亲死后那个月,我每天都打电话给茱莉亚,但频率很快退化成一周一次,然后是一个月一次。上次跟她通电话,都已经是去年圣诞节的事了。

若是不提我和麦可的工作,一切都会很顺利。我说:“很好,非常好,你呢?”

“造型师要让我去拉斯维加斯上课,现在最流行发片和接发了,你要不要试试啊?真的很方便呢。”

“看看有没有机会了,”我切入正题,“茱莉亚,有件事我想问你。”

“是公寓的事吗?我知道,我得找人卖掉。”

“不是,我跟你说了,你就安心住下吧。这个星期我就打电话给赛博德太太,问她转移手续怎么办那么久。”

我听见她的叹息声。“汉娜,你人真好。”

我离家上大学那年,我爸开始跟茱莉亚出双入对,他很早就退休了,而且因为我去南加大念书,他便决定搬家到洛杉矶。他是在健身房里认识茱莉亚的,她那时三十五六岁,比我父亲年轻十岁。我一见到她就很喜欢她,不仅人美,心地又好,爱涂大红色唇膏,收集了很多猫王的纪念品。她曾对我透露,她想要生小孩,却选择跟我父亲在一起,因为照她的说法,他本身就是个大男孩。我觉得很难过,十七年后,她的小孩梦破灭了,她的“大男孩”也不见了,就算把父亲的公寓过继到她名下,似乎也无法弥补她所做的牺牲。

“茱莉亚,有朋友跟我说了一件事,我一直耿耿于怀。”

“什么事?”

“她……”我拉了拉头发。“她觉得我妈想跟我保持联络,还写信给我,不知道写了几封。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写来的,”我停下来,很担心自己的口气带着控诉,“她觉得我爸知道,可是没说。”

“我也不知道,我已经拿了十几袋东西捐给慈善机构了,他什么都要留着。”她轻轻笑了一声,我觉得好难过,要负责清理他衣柜的人应该是我。结果,我跟我爸一样,把最困难的工作都留给自己了。

“那你有没有找到我妈写给我的信,或其他东西吗?”

“她有我们在洛杉矶的地址。偶尔她会寄税单什么的过来。可是,汉娜,对不起,没有留给你的东西。”

我点点头,说不出话来。现在我才发现,我有多希望听到不同的答案。

“你爸很爱你,汉娜。他或许有很多缺点,可是他真的很爱你。”

我知道父亲很爱我,可是为什么我还是觉得不够?

为了晚上的约会,我精心打扮了一番,用我最喜欢的祖马龙沐浴油泡澡后,我穿着缀满蕾丝的蜜桃色内衣和成套的内裤,站在镜子前面,用离子夹把头发拉直。我的头发及肩,带着自然卷,但麦可喜欢我直发的模样。我把睫毛夹卷,涂上睫毛膏,然后把化妆品丢到手提袋里。我小心穿上金铜色的紧身短裙,就怕弄皱了,这是特别为麦可准备的。最后我心念一转,拿出十六岁的生日礼物,镶了蓝宝石的钻石链坠,上面所有的宝石都是从母亲的订婚戒指上拔下来的,对着我闪啊闪的,仿佛它们也不习惯被重新镶嵌成现代的款式。这些年来,我一直把项链收在盒子里,不敢戴,也不想戴。扣上白金锁链时,我突然觉得很难过。愿上帝保佑我父亲的灵魂,他是个傻瓜,从没想到这份礼物代表毁灭和失去,而不是庆祝女孩变成女人。

六点三十七分,麦可进了我家家门,我们一个星期没见面,他该理发了,但他不像我,头发一长就会又蓬又乱的,他的沙金色头发形成错乱有致的波浪,让他看起来很年轻,就像沙滩上的救生员。我喜欢取笑麦可,说他看起来像拉尔夫·劳伦的模特,根本不像个市长。浅蓝色的眼睛配上白皙的皮肤,一看就是成功人士的代表,像广告里那样握着欣克利游艇的船舵,轻松掠过鳕鱼角的男人。

“嘿,美人。”他说。

他连外套都来不及脱,就抱起我走向卧室,一边把我的裙子从头上拉起来,皱就皱吧。

我们并排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他打破了沉默:“天啊,我真的很需要你。”

我撑起身体侧躺着,手指划过他刚毅的下巴线条。

“我很想你。”

“我也很想你。”他转过来,把我的指尖含进口中。“你真棒,你知道吗?”

我静静躺在他的臂弯里,等他呼吸平顺后再来一次。我酷爱做爱间的休息时刻,缩在麦可怀里,世界与我们无关,只能听到两人缓慢的呼吸声彼此相合。

“要喝点什么吗?”我轻声说。

他不答腔,我抬起头来。他闭上了眼睛,嘴巴张开,还轻轻发出喘息的声音。

我看看时钟,六点五十五分,从进门到打鼾,只用了十八分钟。

他突然跳了起来,眼睛睁得老大,头发乱七八糟。“几点了?”他眯着眼睛看表。

“七点四十了,”我用手抚过他平滑的胸膛,“你睡得好熟。”

他从床上跳起,急急忙忙找手机。“糟了,我跟艾比说八点会去接她,快出门吧。”

“艾比也要来吗?”真希望他听不出我的失望。

“对啊。”他从地上抓起衬衫。“她推掉朋友的约,要来陪我们。”

我下了床。我知道我很自私,但我想跟他谈芝加哥的事情,这次我不会欲擒故纵了。

我扣上胸罩,提醒自己麦可是个单亲家长,也是个好爸爸。市长的工作已让他分身乏术了,我不应该逼他选择要跟我还是女儿在一起,他总希望能让我们两个人都满意。

“我想到了,”我说,他正在传短信给艾比,“你跟艾比去吃饭吧,就你们两个,明天有空的话再见面好了。”

他一脸苦恼。“别这样,拜托,你也来吧。”

“那艾比呢?”我说,“她一定很想跟你独处。我不是说了,有份芝加哥的工作,我一定要找时间跟你谈一谈,就明天吧。”

“我希望今天晚上能跟我最重要的女人共度。”他靠过来,用嘴唇蹭我的脖子。“汉娜,我爱你。多给艾比一点机会跟你相处吧,她也会更喜欢你的,我们要让她觉得我们三人密不可分,就像一家人。你说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