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北方有北极光(第2/13页)

他不是官二代也不是富二代,却没有官二代富二代敢在他面前吹牛×。

他不著书立说也没有传世佳作,却被许多诗人画家艺术家另眼高看倒履相迎。

他有时破衣烂衫有时礼服红毯,有时去大使馆赴晚宴,有时在街头苍蝇馆子里吃拉面,有时在西欧古堡里马杀鸡(massage,推拿按摩),有时在街头敲鼓卖艺……

铁成待人一视同仁,做人宠辱不惊,威仪暗蕴笑谈中,北上之旅需要一个知世故而不世故的领头羊,在我这个结义兄弟看来,他是孙悟空不二人选。

我们只通了5分钟的电话,2分钟沟通行程攻略,3分钟聊我们将要护送的唐僧。

我说你考虑一下,毕竟路太远,这是去北极不是去北京。

他说懂,这不是去玩儿,而是去走趟镖……

他说不用考虑了,冲着要护送的这位特殊的读者,这趟镖他接了。

第二个敲定的队员也是西北人,也是我的结义兄弟,赫赫有名的滇西北鼓王大松。

相比起他精湛的鼓技,他更擅长的是搞事情……

大松生存能力强大,年轻时曾因讨薪,被黑社会在茫茫玉门戈壁里追杀,追他的人后来断水断粮哭着撤退,他却优哉游哉地走出了戈壁。

哼着歌,嚼着沙葱,捏着沿途采来的小野花。

听说他后来还给追他的人发短信,分享了一首他在戈壁里写的小诗。

那首诗饱含深情地歌颂了肉苁蓉。

大松是那种罕见的永远活得兴致勃勃的人,内心住着一个小公主,但凡高兴了就敲鼓唱歌,遇到美景也唱,遇到美女也唱,遇到美食还唱,撇大条[62]时撇开心了也唱。

我有一年落魄,借宿他家中,每天清晨都在他的呼麦声中醒来,一并传来的还有黄金的味道……

哨音呼麦说明排泄得很顺畅,低音呼麦说明还在酝酿,即将成功。

有时候他来了劲,明明不便秘,呼麦声十几分钟不停,我被尿憋得死去活来,噌噌地挠门。

开门啊你个,别别别别搞事情……

大松一生不羁放纵爱搞事情。

2007年时我们在北京莫斯科餐厅吃饭饭,一碗红菜汤喝美了他,这家伙拍着肚皮当鼓,深情地来了一首《喀秋莎》,用的还是美声。

那天的客人都很奇怪,不仅不嫌烦,还给他鼓掌,挨个儿跑来找他合影。

你见过一边合影一边唱歌的没?

我见过,尴尬死我了,给我个带拉链儿的地洞,这个人我不熟。

餐厅服务员后来过来制止:先生先生停一停,我们这儿一会儿有专门的歌舞演出……

大松这个二货说啊,那太好了,你们缺不缺和声。

大松少年时常去找王洛宾老先生玩儿,长大后的比肩者是张智、吴俊德、呼格吉勒图和文烽,他在旅行者乐队里当过鼓手,也在阿基耐乐队当过鼓手,巡演过欧洲也巡演过美洲。

身为一个玩儿世界音乐的音乐人,他同时是中国各种古城的“罪人”,当年若不是他开了丽江第一家手鼓店,不遗余力地推广非洲手鼓且义务授徒来者不拒,后来大半个中国的各种古城一定会比现在安静……

北极圈太冷,我希望此行能活泼生动热热闹闹不冷清,于是邀约大松这个散热器加盟。

他答应得很爽快,一如既往地兴趣浓厚,说要背上手鼓去授课,争取让那位特殊的读者在这次旅行中多掌握一门谋生技能,然后他俩一起敲鼓给北极的企鹅听……

我挠墙,企鹅?你确定?

他说是哦,最好是帝企鹅,帝企鹅多有灵性……

他回答得很真诚,宛如一个智障。

有鼓手了不能没吉他手,第三个敲定的队员是咱们小屋的歌手王继阳,长驻厦门分舵的那头。

继阳琴弹得不错,同时是个吃货,擅长在一切不可能的情况下搞来夜宵。

长路漫漫,你懂的。

有保镖有鼓手有吉他手了,不能没有精通外语的翻译,我给菜菜打电话。

菜菜菜菜,侬在上海?在忙啥事体呢?

她讲:阿拉在请小赤佬吃生活呢[63],小东西上了五年级以后,一缺铜钿[64]了就各种嘘寒问暖,各种歌颂母爱之伟大,虚伪得嘞……

我把情况汇报完毕,她讲:没问题,阿拉这就向公司请年假,侬那个小读者塞古[65]呀,好让人心疼……阿拉去帮忙照顾他!

菜菜是个单亲妈妈,职业女性,耐心十足,母性光辉万丈,队伍中多了一个她,细节的事情也就不用太操心了。

菜菜说:灵呢[66],灵呢,侬凑起的这支队伍交关好[67]呀,啥宁[68]都有,真像西天取经呀。

她问:大冰,侬在里面扮演啥角色呀?

我认真想了想,说:白龙马。

天寒地冻,雪厚路滑,需要有个力工负责驮驮行李,推推轮椅。

那位特殊的读者身高一米九三,他坐着和许多人站着一样高。

他是坐在轮椅上的。

(二)

他还是那句话:我摇着轮椅也比你跑得快。

我说好好好,你轮子快,你定眼[69]。

我边撵边喊:那你把我当个备胎行不行……站住,别跑,你给我回来。

那辰光,一堆人在首都机场T3航站楼集结完毕,我要推他过海关,他倔,两手一撑,哧溜溜滑行出去十几米。

铁成在一旁哈哈笑,大松两眼放光一脸稀奇……

不出意料,大松又开始搞事情了,大松喊:让我也坐坐行不行。

那个轮椅质量真好,两个大老爷们儿加起来快350斤居然没压折。

大松坐在他腿上,搂着他脖子,俩人笑眯眯地滑行,搂得紧紧的,温馨得好像一个肉夹馍。

菜菜在一旁跺脚吆喝:大松,侬脑子瓦特[70]啦?小心把人家的腿坐疼了。

人家刹车,扭头愉快地喊:没事啊姐,我的腿早就没知觉了,坏了好几年了。

又对大松说:没事啊,不用下来,搂紧哈,咱们飘移一个……

他叫大梦,是我的读者,身高一米九三,三年前伤残。

一年前,我在郑州购书中心签售时认识了他,在出发北极前的几个月里,他应聘@大冰的小屋-厦门分舵当义工。

小屋的规矩是后付账,喝多喝少靠良心凭自觉,自打他来了以后,跑单的人少了很多,他负责门口收银,一边收银一边埋头画手机壳。

大梦的手机壳画得好,订单不少,加之小屋的薪水补贴,每月收入尚可。

他最擅长把人脸卡通化,神韵却分毫不少,我也找他画过一个,四条眉毛陆小凤,惟妙惟肖的两撇胡子。

我也是画师出身,深知画画是件需要全神贯注的事,说也稀奇,他第六感超级敏锐,埋着头也能感觉到哪个是打算跑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