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下人的商人(第2/10页)

这一哭真管用,刘黑塔立马傻了眼,双手乱摇:“别、别、别哭,我这不是为了我妹子嘛,古姑娘,我给你赔不是。”

古雨婷看他那副惶急的样子,心肠顿时一软,想到刘黑塔的性格,为了自家妹子,不惜下跪磕头,还是对着一个女人,也真是令人感动。

“刘大哥,我要是说了,你听过之后会后悔的。”古雨婷咬着唇,

“不会的,只要你肯说,就是我的大恩人。”刘黑塔见她语气有些松动,喜出望外。

“好。为了你,为了你我才说的。”古雨婷在地上划着脚尖,嘴里微若蚊呐地说着。

“什么?”刘黑塔还当她已经说了,却又听不清,急得瞪着眼睛大声问。

“那天,娘是这么问我的,她问嫂子的左、左乳下是不是有个红色胎记,像新抽的柳叶那么大。”古雨婷声音稍大了些,也只是勉强能听到而已。

刘黑塔屏着呼吸,一字不落地听完,眼睛里变得一片迷茫:“这、这是什么意思?”

“大哥成婚当日,是我帮嫂子沐浴更衣,所以我知道,确实有那么个胎记。”古雨婷其实已经隐隐约约猜到了古母问这句话的意思,可是又不好明说,这些日子一直憋在心里。

刘黑塔张着嘴“啊”了半天,才猛一下明白:“你娘是说玉儿德行有亏?”

“不可能!”他大喊大叫起来,妹子与自己打小一起长大,在他心里玉儿那是天下第一冰清玉洁的人儿。

“我也相信大哥不会找一个有辱古家门风的女子进门。这也许是个误会,可是怎么去化解呢,难不成就用这句话去问娘?”古雨婷无奈地说,“刘大哥,我把这话说出来,是去了压在自己心头一半的石头,可是这石头就压在了你的心上。你听我一句,眼下虽然还僵着,可是毕竟面上风平浪静,不如就这么拖着,时间长了也许就过去了。至于我方才说的那些,你跟谁也别再说,对大哥和嫂子都不要提,其他的人就更不能说,不然只怕平地起风波,任谁都收不了场了。”

刘黑塔傻眼了,早知道还真不如不问,问了又什么都做不了,只好憋在心里,这滋味可太难受了。

“这大半年,可真是难为你了。”刘黑塔算是真的理解古雨婷了,而且连带着不胜感激。

古雨婷得了这么一句话,眼圈顿时就红了,心情激动之下,不由得脱口而出:“若不是你问,别人哪怕跪穿这山,磕破这石,我也不会说的。”

刘黑塔站起身,愣头愣脑地问:“那你为什么偏偏就和我说了呢。”

古雨婷登时气急,她本来就性子爽快,干脆回了一句:“你自己不知道啊?”“既然这话你和两个哥哥都没提,那一定是觉得我比你大哥和二哥还亲。”

古雨婷顿时脸上飞霞,却是芳心暗喜,看来这半截黑塔总算是开窍了。

“那这么办吧,我收你当干妹子,到时候我又多了一个既不同父也不同母的妹妹。”刘黑塔认真地说。

古雨婷简直难以置信,望了刘黑塔半天,才明白他不是在开玩笑。

“你、你简直是天底下最浑的浑人。”

“这不愿意认就不认呗,干吗骂我呀。”刘黑塔看着古雨婷跑远的背影,兀自不解地摸着黑大脑袋。

古平原再到漕帮赴约时,并没带脾气火爆的刘黑塔,而是只身赴会。这一次知客早就得到嘱咐,见了古平原就将其延入客堂,江泰随即从后宅出来相见。

“江帮主,万请节哀,保重身子才好。”才几天没见,江泰仿佛更加虚弱,面上都是愁容。

“多谢古东家记挂。我老了,很多事情有心无力,想带着漕帮再大干一场,只怕是难了。”江泰半眯着眼,缓缓摇着头。

听话听音,古平原一听就知道江泰直接就说到了正题儿上,对这笔生意恐怕已有定见。

那么到底是怎样呢,是应还是不应?古平原屏气凝神地望着江泰。

“这几天我始终在考虑漕帮的将来。我觉得你说的都很有道理,漕帮现在确实是要做一件扬眉吐气的事儿来擦擦招牌,这件事既能得名声,又保证了秋收的漕粮,实在是一举两得,我打算……”

“干爹先别忙,一举两得算什么,还有一举三得的事儿呢!”门外忽然传来一个脆生生的声音。

古平原听声音就知道是白依梅来了,他知道白依梅始终怨恨难消,认为是自己把陈玉成骗到了寿州城里。古平原几次想解释,开口之前自己就先气馁,毕竟那封洪秀全的“亲笔信”的确是伪造的,虽然用意是绝了陈玉成回援天京的心,劝他投降清军,可毕竟事情因此而起,才最终铸成大错。

古平原觉得在事理上已经辩无可辩,唯有一片心可对天日,却又不见谅于白依梅,一想起此事便好不灰心,连口都懒得张了。

正因如此,古平原在白依梅面前自觉得就像矮了一截。像眼前这笔生意,原本可以理直气壮侃侃而谈,但是只要一对上白依梅的眼神,心便是一痛,所有争执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等于是只能挨打还不了手。

“你说什么一举三得,是什么意思?”

江泰对这个干女儿也很是头疼,她手里那封信,就像一桶火药,说不上什么时候就把漕帮炸个底朝天。

“这几天,女儿去找吴大帅了。带了几句话,大家不妨听听。”白依梅今天穿了一身素净的白衣,不带一点花色,头上只别了一根荆木钗。她可不是一个人进来的,身后跟进来一帮人,个个打扮都差不多,不是一身黑就是一身白,都是通海帮的得力干将,在为他们的老大服丧。

“哪个吴大帅?”江泰皱皱眉,心中判断着白依梅带着这些人来的用意。“还能有哪个。”白依梅笑了一下,“吴棠吴总督啊。”

漕运总督吴棠,是朝廷规定的总掌运河上下漕粮征收、运送、归仓的总督,凡是与漕运有关的事情都归他管,对于漕帮来说那是尊得罪不起的菩萨。

白依梅与苏紫轩二人连夜赶到漕运总督衙门所在地—淮安清江浦。苏紫轩办事很有手腕,找到漕督的管家,送了一份很厚的门包,第二天就见到了吴棠。

吴棠起初不知道什么事,等听完了这两人的来意,顿时大为兴奋。

就像古平原说的那样,这十年来,漕运几乎处于停滞的状态,一是无粮可运,二来一条运河被官军和长毛各自攻占,水道不通则粮船不行。这一来漕运总督就处在一个很尴尬的地位,原本是个肥缺,如今却变成了天下第一的苦缺。吴棠这些年既捞不到什么油水,又要应付朝廷对漕运的连番催责。责成州县征粮吧,地方上应付繁重军务还来不及,就算有粮也要先交给湘军做军饷,不然曾国藩动本参人,曾国荃瞪眼杀人,都不是好耍的。故此州县哪里有工夫理睬吴棠,都是敷衍了事,十成中还收不到一成。弄得吴棠上下交攻,里外难做,好处弄不到,军机处拟发的处分旨意倒接了好几封,整日在后堂唉声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