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手下留情才是做大事的生意经(第2/8页)

“你是说自尽?哼,当初家父也可以自尽,但他宁可死在仇人的刀下,把这份仇恨留下来。你觉得让我自尽心里能好受些,我偏不让你如愿,你要是条汉子就亲手杀了我。”

伊桑阿咬了咬牙:“这可是你说的。”说罢,扶了扶刀柄,迈步就要上台阶。

“等一下。”苏紫轩轻叹道,“这间房里供着先父的牌位,你让我先在灵前上一炷香,然后再下去陪他老人家。”

伊桑阿有些犹豫,苏紫轩语气变得不像方才那样严厉:“他老人家当年对你可不薄,我这一死,他就算绝了后,难道连最后一次血祀也不肯让他享。”

“好吧,就一炷香的时间。”伊桑阿等在门外,不多时鼻端闻到一股似麝似兰的奇香。他现如今也是王府的常客,见识非以往可比,知道这是乾隆八十大寿时天竺进贡的奇楠香,据说里面混合了一百零八种香料,如今不但制法失传,有些香料也绝了种,燃尽一根少一根,就连皇宫内院都只在郊天大祭时方才使用,想不到苏紫轩居然有。

过了一会儿,晚风吹过,香气减淡再不复来,伊桑阿知道时候到了,他缓缓踏上三级台阶,伸出手要推开房门。就在此时,一种不祥的预感忽然从他心头闪过,上次去甘南剿马匪,一支十字弓弩打出来的矢穿肩而过,险些要了自己的命,在那之前的一瞬自己也曾有过这种感觉。

他猛然又转过身来,几步走到院子中央,对着手下一名亲兵道:“进去,见人格杀!”

“是!”将令必遵,那亲兵领命,拎着刀大步走到门口,重重踢开房门,半跃而入,伊桑阿紧张地攥着拳,盯着那扇已经打开的房门。

“统领,这房里没……”亲兵进去后大概是抬眼仔细看了一圈,随即扬声便喊,然而这一声还没喊完,就听“轰”地惊天动地般巨响,火光一闪,浓烟四起,门窗崩裂散落一地,瓦舍的房檐都被掀开半截,那名亲兵早就被炸得尸首不全,四肢都炸断了,一截肠子挂在窗台上,院中的士兵各自都受了轻重不等的伤,伊桑阿站得最远,脸上也被炸飞的瓦片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差点打瞎了眼睛,鲜血顺着脸淌下来,耳朵震得嗡嗡直响。

“统领大人,你受伤了。”惊慌过后,早有那有眼力的亲兵赶过来询问安危。

伊桑阿却顾不得许多,抓住亲兵号坎的领子,披血的脸上满是狞恶地问道:“方才他最后一句说什么,说什么?”

“他好像说是,这房里没……没人?”亲兵迟迟疑疑道。

伊桑阿颓然放开亲兵,下死眼盯着那被炸得七零八散的瓦舍,忽然发出一声郁怒之极的大吼。

与此同时,就在一条街外的一处不起眼的四合院里,两个人正望着不远处腾起的黑烟。

苏紫轩自知身处险地,早就挖了一条地道,直通此处小院,作为逃亡之用。如今炸药一响,地道自然崩塌,再要挖通寻到这里,没有一两天的工夫办不到,她们主仆二人大可以悠然遁去。

“小姐,那伊桑阿真是条白眼狼,当初我亲眼见他对你百依百顺,恨不得把你当观世音菩萨来拜,如今却张牙舞爪要吃人,顶好炸死了他才解恨呢!”四喜恼怒地说。

苏紫轩什么都没说,伊桑阿这个人已不再值得关心。她在想接下来的事儿。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京城是不能再待了。前些日子是我失了常度,冒险去杀慈禧太后,如今想来太过不智。要杀老虎,就要先拗断它的爪子,拔掉它的利齿,如今爪牙未去,却贸然搏虎,想不到我竟也有如此愚蠢的一天。”

“小姐……”四喜听得不住地眨眼,显然是没明白她话中的含义。

“眼下朝廷对长毛用兵,要不是靠两个人,早就坐不稳江山了。”

“这两个人,就是朝廷的爪子和利齿?”四喜转了转眼珠,“小姐,你是说我们要去除掉这两个人。”

“除掉……”苏紫轩沉吟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是要除掉,只不过一个是让他下地狱,另一个则送他上天堂。”

“啊?”四喜这一次可完全糊涂了。

“你只管带好它。”苏紫轩拍了拍手边的书箱,“如今我们要办的两件事,其中之一必定要用上这里面的东西。”

四喜听罢悄悄伸了伸舌头,脸色也变得紧绷起来,她曾经暗地里祷告过,希望书箱里的东西永远不要见天日,如今苏紫轩还是把念头打到这上面来,四喜一想到要面对的后果,浑身上下就凉了半截。

“老弟,古老弟,你醒醒啊,老哥哥来晚了,让你受罪了,你倒是醒醒啊。”古平原从昏迷中慢慢转醒,刚刚有那么点清醒,便觉得身体像被火油炙烤一样的疼痛,直想再度昏过去,借此逃避痛苦。怎奈一直有个熟悉的声音不断呼唤自己的名字,喊声中还夹着呜咽,古平原半睁开眼,向身边瞧了一眼。

“郝、郝大哥?”古平原眼前发花,只觉眼前人影憧憧。

“是我!你醒了?哎呀,古老弟啊,皇天菩萨保佑,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出现在眼前的正是郝师爷,他见古平原睁眼说话,激动地连声称善。

“我、我这是在哪儿,京城还是徽州?”

“什么京城徽州,你还在关外呢。来来,快拿水来。”郝师爷让下人端了一碗水过来要给古平原喝下。

“使不得,受了杖刑之后口干舌燥,要忍着不能喝水,这样伤才好得快。”边上有人提出警告。

郝师爷赶紧把水泼了,伸手架着古平原把他半搀半扶坐起来。古平原这才看出来,敢情自己还在刑场上,周围依旧是那群流犯,而许营官则脸色阴沉站在一旁。

郝师爷见古平原一头雾水,也顾不得解释清楚,从怀中拿出一纸公文:“老弟,在这文书上面按个手印,从此尚阳堡就和你没什么关系了。”

古平原迷迷糊糊间就觉得郝师爷按着自己的手在印泥里摁了一下,随即要往公文上摁。他轻轻挣了挣:“让我看一看。”

“嗐,看什么,这是赦免你的文书,快按了手印吧。”郝师爷迫不及待就要帮古平原按下手印。

只听许营官在一旁阴阳怪气地道:“姓古的,想不到你入关混了一圈,居然大有长进了,连宫里头都巴结上了。嘿嘿,现如今拿一个女人的命,来换你自己的命,你这个生意人,一笔买卖可真他娘的划算。”

古平原听得懵然不解,抓住郝师爷的胳膊:“郝大哥,他说什么,什么用女人的命来换我的命?”

“这……”郝师爷愠怒地瞪了一眼许营官,又为难地看了看手中的文书。

古平原看出其中有不对的地方。抓住公文一角便拿过来看,等他勉强睁大眼睛看过之后,猛然大叫一声:“不成,此事决计不成!”这一声牵动全身伤处,让他疼得浑身抽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