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请最懂茶的人制茶(第4/16页)

古平原本打算想个法子帮闵老子出口气,但是回到徽州之后,马上就是中秋节,事情只得先放下。这是6年来古家第一次大团聚,一大盘切好的西瓜,再加上古母巧手制成的各样点心,一家人围坐在桌旁,开心不已。

“二哥也真是的,过节嘛,早点收了铺子,大家都在等他从镇上带回来的月饼,他自己倒是不知道着急。”古雨婷看看天色,埋怨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平文是个慢性子。”古母笑着说了一句。

谈谈说说,眼见日影已然落山,虽还没有黑透,但古母见小儿子还不见踪影,心中也不由得着急起来,不时抬头向家门口看去。古平原想想,站起身:“小妹先陪着娘吃西瓜,我到村口去望望。”

他信步走出家门,见家家户户都是一派喜庆气氛,古家村本就殷实,一场大火并未伤了元气,缓了半年之后,几乎每一户的房子都翻盖了起来,与半年前的破落景象已是不可同日而语。

他缓步走过村中祠堂前的空地,心里不由得一痛,当初老师就是在这里被砍伤倒地,白依梅也就是为了救父亲,才被乱兵劫走,至今生死不知。

“唉!”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忽听前方有熟悉的马蹄声,知道是二弟回来了,稳稳神迎了上去。

出乎意料的是,回来的却不是二弟古平文,而是镇上杂货店里的伙计骑着那匹枣红马飞驰而来,远远看见古平原,下了马直奔他而来。

古平原一见他满面惶急,心里就是一惊,情知出了大事,果然那伙计一张口便道:“东家,不好了,掌柜的脑袋保不住了!”

古平原只觉得头“嗡”地一响,一颗心几乎没从腔子里蹦出来,就算是当初走黑水沼,他也没觉得有如此心慌过。

但古平原毕竟屡经大变,虽然惊慌,但还是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怕有村人听到后跑去家中报信,母亲可是经受不住这般打击,于是先将那伙计拉到僻静之处,然后才开口询问究竟。

来的这个伙计,是当初古平原亲自挑的“一个机灵、一个勤快”中的那个勤快伙计,奈何应了“勤能补拙”的“拙”字,心拙口更拙,又加上着急,嘴里结结巴巴,一番话说了小半刻钟才算说完。

等到古平原听明白了,人立时傻在当场,心道弟弟这条命只怕真是保不住了。

原来古平文在镇上做杂货买卖,开始是依着大哥的指派,不图赚钱,只求稳扎稳打,后来生意越做越顺手,古平文胆子也就慢慢大了,心思也灵活起来,因为这水道上的生意都是古平原出的主意,古平文就开始想着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做笔大生意,也让家人,尤其是一向瞧不起自己的妹妹能够刮目相看。

说来也巧,他想做一笔漂亮生意,就有这样的生意上门。有一个时常从他这里上货的挑担货郎告诉他,庐州府三河镇上太平天国的军队里,有人出5两银子一条买辫子,要的是油光水滑,又粗又长戴在脑袋上能蒙人的真辫子。

古平文心下一核计,在乡下收妇女绞下来的头发,再编成辫子只要50个铜钱不到,一倒手就能卖5两银子,是100多倍的利,什么生意也不如这个赚钱哪。于是连夜派伙计到各乡各村收头发,回来之后请人赶工编制,不消几日便凑齐了100条大辫子,他要来个意外之喜,因此也不与大哥商量,便带着另一个办事机灵的伙计急匆匆地赶往三河镇。

“大爷。”那伙计带着哭音道:“原说到那儿就有人收货,银货两清3天就能回来,可掌柜的一去就没了消息,这都整整5天了。我听从三河镇那边来的人说,长毛抓了个卖辫子的商人,要砍脑袋示众,那可不就是掌柜的嘛,所以我不敢再瞒了,这才急着来找您。”

古平原恨不得打他一巴掌,怒道:“5天不见人影你才来找我,你还不如等上5年。”

伙计畏手畏脚,小声道:“是掌柜的不让我说的。”

“唉……”古平原长叹一声,知道二弟平文是想来个“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也怪不得伙计。

他心里暗自埋怨弟弟,100倍的利?而且花费的本钱又少,有这样好的生意谁会往别人嘴里送?这笔生意从一开始路数就不对,古平文也是读过书的人,怎么就不好好想一想呢,脑子一热就去做生意,赔了银子是小事,真要是把命搭进去,可真是太不值了。

想到这儿,他问那伙计:“介绍这笔买卖的货郎,现在人在何处?”

“他原说陪着掌柜的去三河镇,后来又说身子不好走不了,掌柜的心急就自己去了。”伙计说着说着,欲言又止。

古平原看出来了,脸一沉,喝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吞吞吐吐。”

伙计吓了一跳:“东家,我前儿个晚上打街里过,影影绰绰地看见好像是这个货郎从侯二爷家出来,手里还拎着个包裹,看样子挺沉,许是银子?”他犹犹豫豫地说。

伙计的话还没说完,古平原已是心下雪亮,不用问,这是侯二爷下的套,冲的就是古家,买卖兴许是真的,但这是一招借刀杀人的连环计,毒辣无比!

长毛都把辫子割了,买辫子的长毛不用问都是准备开小差的逃兵,所以到太平军的地盘卖辫子是犯了大忌,如果古平文到了三河做这笔买卖被长毛发现,那是必死无疑。

万一古平文撞大运没被长毛发觉就做成了这笔买卖,然后带着银子回来,那就更糟了。侯二就会向官府告发,古家与长毛叛军做生意,与叛逆无异,到头来也要落得个杀头抄家的罪名。

“不,他不会向官府告发,那样对他没什么好处。一定是据此要挟,这样我古家的茶田就姓了侯了,这就是他打的如意算盘。”

一念及此,古平原倒吸一口凉气,这才知道一个不留神,自家已经站到了万丈悬崖的边上,只要有人从后面轻轻一推,就要立时摔个粉身碎骨。他不由得毛骨悚然地瞧了瞧身后,仿佛那个要推他的人就站在不远处。

他本想派伙计去家里递个谎话,又担心这伙计笨嘴笨舌编不圆,干脆自己回了趟家,就说镇上有一笔大生意,二弟急着找自己去商量,连过节也顾不上了。至于古母高兴不高兴,古平原此时也真是顾不上了。

出了家门,他与伙计共乘一骑,过了镇上把伙计放下,再把店里几百两银子全都取出来带在身上,古平原孤身一人打马如飞直奔三河镇而去,他也只能是死马权当活马医了,但能有一分的希望,他也要把弟弟救出来。

枣红马撒开四蹄,第二日中午古平原就已经来到了三河镇的土城城门之外。这个小镇本来算不上出名,此时却是长毛与清军对垒的前线,太平天国的英王陈玉成自从一年前率大军击垮湘军刘和的团勇占领了三河镇,就一直屯重兵在此。北拒庐州袁甲三的队伍,东面只待英王李秀成从杭州打过来,便要兵合一处,攻打江南大营,为天京的洪天王解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