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比八百万两银子还值钱的一只烧鹅(第2/14页)

“对了,就是这么两句话。现在你知道这笔金子事涉两朝叛逆,不可不慎哪。”乔致庸说着,发觉古平原有些心不在焉,“古掌柜,古掌柜……”

“哦。”古平原回过神来,忽然想起一事,“油芦沟村有个乔松年,人称乔疯子,他长年累月唱着这首歌。他……”

“他是先父的贴身仆人。”乔致庸脸色一黯,“这笔金子实在是乔家心头重负,先父过世前神智昏昏,连着几日口中喃喃念着这歌,便被那乔松年听了去。”

“于是你就……”古平原已经猜到了,不以为然却又不忍责备。

“这是我这辈子不得不做的一件错事。执掌这么大的门庭,有时候‘不得已’这三个字才是衡量对错的标尺。”乔致庸无奈地说,他递过一张纸条,“古掌柜,无边寺历代方丈都知道这笔金子的来历,这笔钱怎么用都在你,只是千万小心。”

古平原这时却在想歌中那句“囚犯脱狱方能合”,乔致庸不知道自己是流犯之身,竟然就这样无巧不巧地把这笔金子托付过来,难道冥冥中真有天意,他望了一眼厅外漆黑的夜色,心里忽然生出一阵敬畏。

“小姐。”四喜花重金买通了乔家一个下人,每日都把乔致庸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禀告给苏紫轩。苏紫轩一件件听着,别的都不在意,唯有听到古平原的名字时,神情一凛,疾问道:“那个古平原,他从乔家出来又去了哪儿?”

“我就知道小姐你一定要问他。”四喜一脸的得意,“他又去了无边寺,见了方丈,在寺里待了很久呢。”

“嗤。”苏紫轩沉思许久忽然笑了,拧了拧四喜的脸蛋,“藏得可真巧,我还以为在什么暗无天日的地窖里呢,没想到却是人人眼目所见之处。”

“小姐,你在说什么?”

“那五百金罗汉哪,就在无边寺里的罗汉殿。你还记得吗,满殿都是莲花缸,点着往生灯。”

“我记得了。”四喜一声惊呼,“那不是镀的金身吗?”

“所以我说藏得巧。去那儿的都是善男信女,谁敢上手去摸一下?敢情这无边寺的和尚和乔家是串通好的。”苏紫轩眨了一下眼,“至于那个古平原,我在西安亲眼看见他与乔致庸有交情,想必是乔家托他想把这金子藏得更稳妥些。”“我们得快着些下手了,古平原是个聪明人,他要真是想出什么好办法来藏金子,再想找可就难了。”苏紫轩对四喜说。

“可是无边寺那么多僧众,那金子又多,怎么能避人耳目弄出来呢?”四喜为难道。

“谁说我要避人耳目了。”苏紫轩忽然放缓了声音,脸上现出一片寒意。

“小姐……”四喜咬着下唇,不安地叫了一声。她跟着苏紫轩久了,见她这样子就知道有人要倒霉了。

但她想不到的是,这次倒霉的,不止是一个人。

转过天来风高月黑,无边寺里忽然起了一把大火,火是从大殿那尊最为宝贵的千年木佛处烧起,一发不可收拾。无边寺既有“无边”二字为名,斗角飞檐彼此相连,做的是个“钩心斗角”的样式,远远望去连成一大片,如今着起火来,仿佛祝融作法一般,瞬间烈焰飞腾。

寺里当然有值夜的僧人,可是等到发觉时,火已经蹿上了房梁,慌乱中“咣咣”敲起铜锣,静夜中传出老远,别说寺里僧众,就是附近百姓也都从梦中惊醒,纷纷提水赶来相救。

弘净老方丈赶到寺前一看这火势就知道不好,大火已经着了起来,若是四处泼水根本就无济于事。他深谙佛法心智清明,瞬间就拿定了主意,在一群奔走呼号的人群中找到了知客僧。

“人命至重,你去把老弱妇孺都带开,然后找人把所有的水都用来救大殿这尊古佛。”

“方丈,那这一大片禅林僧舍,还有前后的殿宇……”

“管不了这么多了。佛在寺在,能保全这尊千年古佛就是万幸,快去吧。”弘净方丈挥了挥手。

当下众人舍了别处,只管来救大佛。却没注意有一群人趁着四处火光,溜进了罗汉殿。

无边寺的大火足足着了一夜,古平原闻讯赶来时,垮塌的房屋还处处都冒着火苗。他走到弘净方丈身后,老和尚正仰头望着被火烧毁的大殿,里面的木佛被熏黑了几处,却是完好无损,如今正屹立于光天化日之下。

古平原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弘净忽然道:“那五百罗汉昨天被人趁乱偷走了。”

“……有这种事,如此说来是贼人下手放火喽。”古平原又惊又怒。

“不是!”弘净摇了摇头。古平原一愣,又见老和尚往旁边指了指,一处草席下躺着一具尸身。

“他身上带着引火之物,官府已经认定了是他放的火。放火的凶嫌已死,哪里还有什么贼人。”

古平原心里突起了不祥之念,一步步走过去,掀起草席一看,大叫一声跌坐在地上,草席里那人虽然被烧得面目损毁,可是还能看得出正是失踪已久的乔松年!

“不是他,绝不是他!”古平原愤怒地大声道。

“老衲也知道不是,可是官府却巴不得有这个替罪羊。”

“那、那被偷走的五百罗汉呢。”

老和尚默然不语,古平原全明白了,这批金子若是丢了,根本就报不得案,他气得狠狠一跺脚。

弘净看了看院中,对着正在整理废墟的僧人说,“你们先都出去吧。”见众人离开,他冲着古平原招招手,“古施主,你随老衲来!”

说着进了烧得只剩下砖石台子的大殿,伸手在木佛旁掀动了一下,忽然一处地面陷了下去,露出一个漆黑的洞口。

弘净回头看了一眼古平原,拿了一盏油灯,不言声自顾走下地洞。

古平原满腹狐疑,见方丈已然下去,只好也拿了一盏灯跟着下去。地道里幽暗潮湿,然而越往下走越是宽阔,直到来到一个地下大屋中,弘净方丈停下脚步,将油灯摆在地下,古平原顿时觉得双目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往墙根儿看去竟是满眼金光,耀目非常。

“这里是无边寺的地宫,真正的金罗汉早已被移入地宫之中,如今安然无恙,总算是不负乔家信任,便请古施主将其拿走吧。”弘净平静地说。

“那罗汉殿被人偷走的五百尊佛像呢?”古平原一呆之下立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看来是有人机关算尽。”他摇了摇头。

弘净微微一笑,“金佛铜佛都是佛,世人觉得差别大,在出家人眼中本无不同。”

“话不能这么说,金子还是能做许多事,比如重建庙宇。”古平原看着弘净道,“这笔金子我有处置之权,如今无边寺受累被焚,我至少要拿个二三十万两银子出来,帮助寺庙重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