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贝什利山 拯救(第2/2页)

当露茜缝了三针的消息在操场上传播开来后,迪尔德丽给安德里亚·洛打了电话。她建议苏塞克斯太太带拜伦到城里去找一个著名的家伙,安德里亚认识他。当苏塞克斯太太说这男孩需要的只是好好拥抱一下时,迪尔德丽·沃特金斯给西摩打了电话。两天后,苏塞克斯太太辞职了。

关于他去看心理医生的经历,拜伦没多少记忆。这倒不是他服了什么药或受到什么虐待,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为了不让自己害怕,他哼着歌,起初轻轻地对自己哼唱,接着,由于心理医生提高了嗓门,因此他也不得不更大声地哼唱。心理医生要拜伦躺下,问他是否有什么异常的想法。

“我会导致事故,”拜伦说,“我就是异常。”

心理医生说,他会写信给拜伦的父母。一听他这么说,拜伦就安静下来,一动不动,于是心理医生结束了这次咨询。

两天后,拜伦的父亲告诉他,需要给他量量尺寸,给他做一套新衣服。

“为什么我需要一套新衣服?”他问。他的父亲从房间里跌跌撞撞地走了出去。

这次是迪尔德丽·沃特金斯陪拜伦去的百货商店。要给他买的衣服包括几件新衬衣和套头衫、两条领带、若干袜子和鞋子,包括在室内和室外穿的。他是个大孩子,迪尔德丽对店员说。她还要求购买一个箱子、全套体育用品和睡衣。这一次拜伦没有问为什么。

在收银台旁,店员开了一张账单。他跟拜伦握握手,祝他在新学校一切顺利。“一旦你熟悉了寄宿学校,那个地方是很棒的。”他说。

他被送到北方的一所学校。他产生了一种印象,觉得没人知道该拿他怎么办,他也没有反抗。如果说他有什么反应的话,那也是表示赞成。他没有交朋友,因为他担心自己会伤害他们。他样样事情都靠边站。有时人们会被他吓一大跳,因为他们不知道他在房间里。他因为不爱说话、行为古怪而受到讽刺。他还被人打过。有一天晚上,他醒来发现自己在一片大笑中被无数的手举了起来,但他只是一动不动地躺着,没有反抗。有时他为自己的麻木而吃惊,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不快乐了,他只知道自己不快乐。有时他会想起母亲或詹姆斯,甚至想起1972年的夏天,但想起那个时间就像带着几缕毫无意义的碎梦从沉睡中惊醒。最好还是什么都别想。他在克兰汉宅与露茜以及一连串的保姆一起度过假期。他的父亲很少回家。露茜开始选择与她的朋友们待在一起。回到学校,他的考试考砸了,他的成绩很差。但不管他是聪明还是愚蠢,似乎都没人在意这些。

四年后,他从那所寄宿学校逃走了。他坐了几趟夜班列车和一趟公共汽车,回到克兰汉沼泽。他回到那所房子,但它已经被锁上,他根本进不去。于是他来到警察局自首。他们不知如何是好,因为他并没有做任何坏事。不过,他坚持认为自己会,他会导致事故。他哭了起来。他求他们让他留下。他显然非常痛苦,他们不能送他回学校。他们给这孩子的父亲打电话,让他来接走他的儿子。西摩没有来,来接他的是安德里亚·洛。

等拜伦得知父亲自杀的消息,已经是几个月之后了。这次情况截然不同,他没有地方可逗留,来感受这种悲伤。为保险起见,在告诉他这个消息之前和之后,人们给他服用了镇静剂。大家在谈论猎枪和可怕的悲剧,以及最真诚的哀悼,但现在他已经听过那些话无数次了,它们听起来毫无意义。当人们问他是否打算参加葬礼时,他说他不愿意去。他没忘记问问他的妹妹是否知道这个噩耗,但他们告诉他:“她在寄宿学校里。你不记得了吗?”“是的,”他说,“我不记得。我记不住多少事情了。”然后他看见一只蚊子——一只死蚊子,黑乎乎的,上下颠倒地躺在窗台上,他开始颤抖起来。

他们告诉他,没事的,一切都会没事的。他们问拜伦能否保持安静,能否别哭并拿走他的拖鞋。他允诺说,他能够做这些事情。然后一根针扎到他的胳膊上,当他醒来时,他们正在谈论饼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