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木屑(第2/3页)

她跑上楼,先仔细观察一番,确保布里特-玛丽没有潜伏在附近。确认这点后,她飞快按响了怪物家的门铃。没人开门。她又按了按门铃。没有任何声音。她发了句牢骚,推开他的投信口,朝里头张望。所有灯都黑着,但这并没有使她放弃。

“我知道你在里面!”她喊了出来。

没有人回答。爱莎深吸一口气。

“如果你不开门,我就朝里面打喷嚏!我感冒得可严……”她开始威胁,身后一声“嘘——”打断了她的话,就像有人想让一只猫从桌上跳下来。

她转过身。怪物从楼道的阴影中走出。她不明白这么巨大的一个人是怎么让自己一直隐身的。他搓着手,指关节周围的皮肤都搓红了。

“别打喷嚏,别打喷嚏。”他焦虑地恳求。

“我要借用一下你的电脑。乔治可能在家,我也不能用我的手机上网,显示屏毁了,这涉及某次外婆的芬达和烤面包机引发的意外……”

怪物脑袋上的兜帽慢慢地左右摇晃。“没电脑。”

“我就借一下,查个地址!”爱莎一边抱怨,一边在空中挥舞着外婆的信。

怪物又摇了摇头。

“好吧,要不然就给我你的Wi-Fi密码,让我连一下平板电脑!”她翻着白眼,感觉整个瞳孔都要翻移位了,“我的平板电脑没3G功能,因为这是爸爸买的,妈妈气坏了,她不想让我拥有这么贵的东西,而且她还不喜欢苹果公司,所以这是一种折中方案!一时说不清的,好吗?我只是想借你的Wi-Fi,就只是这样啦!天啊!”

“没电脑。”怪物重复道。

“没……电脑?”爱莎不敢置信地重复。

怪物摇着头。

“你没有电脑?”

兜帽左右晃了晃。爱莎看着他,好像他在说胡话,或者是有精神病,或者两者皆是。

“你怎么会没有电脑?!”

怪物从他的上衣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密封袋,里面装着一小瓶免洗洗手液。他小心翼翼地挤出一些凝胶,揉进手心和皮肤。

“不需要电脑。”他低吼道。

爱莎深吸了一口气,环顾四周的楼梯。乔治可能还在家里,所以她不能进去,不然他一定会问她为什么不在学校。她不能去找莫德和莱纳特,他们太善良不会说谎,如果妈妈问他们是否见过爱莎,他们会告诉她真相。生病男孩和他的妈妈白天不在家。布里特-玛丽就别提了。

她没有什么选择余地。爱莎收拾情绪,想着密阿玛斯的骑士从来不畏惧寻宝,即使困难重重。然后她走上楼梯。

阿尔夫在门铃响了七声之后开门。他的公寓闻上去有股木屑的气味。他穿着一条很烂的睡袍,脑袋上仅剩的头发看起来像飓风过后摇摇欲坠的建筑残骸。他手捧一个白色大杯子,上面印着“尤文图斯”,闻上去一股浓烈的咖啡味,像外婆常喝的那种。“阿尔夫煮的咖啡会让你整个早上不得不站着开车。”她以前这么说过,爱莎不太明白她的意思,但听得懂她说的句子。

“嗯?”他咕哝道。

“你知道这是哪里吗?”爱莎举着外婆手写的信封。

“你叫醒我,就为了问个该死的地址?”阿尔夫怒气冲冲地问,然后喝了一大口咖啡。

“你还在睡觉?”

阿尔夫又喝了一大口,冲他的手表点了点头。

“我开的是晚班。现在对我来说是晚上。你见过我半夜去你家问些乱七八糟的问题吗?”

爱莎看看杯子,看看阿尔夫。

“如果你在睡觉,那你为什么喝咖啡?”

阿尔夫看看杯子,看看爱莎,一脸茫然。爱莎耸了耸肩。

“你到底知不知道这是哪里?”她指着信封问。

阿尔夫的表情像是用一种轻蔑和夸张的语气,在脑海中重复了一遍爱莎的问题。他又喝了一口咖啡。

“我当出租车司机已经三十多年了。”

“所以呢?”爱莎不明白。

“我当然知道这是哪里。这地方在旧水厂旁边。”他喝完了杯中的咖啡。

“什么?”

阿尔夫一脸无奈。“年轻人啊,太缺乏历史知识了,我跟你说,就是橡胶厂搬迁前的地方。还有砖厂。”

爱莎的表情暴露了她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阿尔夫挠了挠他仅剩的头发,消失在房间里。回来时带着一杯盛满的咖啡和一张地图。他将咖啡杯放在玄关的一个架子上,发出“砰”的一声,用圆珠笔在地图上重重画了一个圈。

“哦!原来如此!购物中心那儿。你怎么不早说?”

阿尔夫说了一些爱莎不太明白的话,冲着她的脸关上了房门。

“地图我留下了!”爱莎高兴地冲他的投信口里喊。

他没有回答。

“现在是圣诞假期,如果你想知道的话!这就是为什么我没去上学。”她又嚷道。

他仍然没有回答。

爱莎走进储藏室时,呜嘶正侧躺在地上,双腿舒舒服服地朝上伸展,像在做普拉提(虽然它对普拉提这项运动有很严重的误解)。怪物站在外面的走廊上,搓着手,看上去很不自在。

爱莎冲他举起信封。“你来吗?”

怪物点点头。兜帽向后滑下几英寸,露出了他的脸,那条大伤疤在荧光灯下时不时地反着光。他甚至没问他们要去哪儿。这让人很难不喜欢他。

爱莎先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呜嘶。她知道妈妈会因为逃课和偷溜出去冲她大发雷霆,但当爱莎问妈妈为什么总是那么担心她时,妈妈就会说:“因为我担心你遇上危险。”但爱莎很难想象,有一个怪物和一只呜嘶同行,她还能遇上什么危险。鉴于现在的情况,她觉得肯定没问题。

呜嘶走出储藏室时想要舔怪物。怪物惊恐地跳了起来,猛地收回手,抓起一把扫帚,紧靠着另一间储藏室。呜嘶似乎在故意捉弄他,淘气地来回吐着舌头。

“别闹!”爱莎对它说。

怪物举着扫帚,像举着一支长矛,用扫帚毛戳着呜嘶的鼻孔,想要迫使它后退。

“我说别闹了!”爱莎冲他俩呵斥道。

呜嘶合上嘴,把扫帚咬得粉碎。

“别闹——”爱莎还没来得及说完这句话,怪物就用力将扫帚和呜嘶一起扔了出去,这巨大的动物摔过地下室,重重撞在了几米之外的墙上。

在这可怕的过程中,呜嘶一瞬间翻转并蜷起了身体,在即将落地时一跃而起。它张开大嘴,露出两排切菜刀那么大的牙齿。怪物挺起宽阔的胸膛面向它,握紧的拳头血脉偾张。

“我、说、别、再、闹、了!”爱莎咆哮着,用她小小的身躯挡在两只愤怒的生物之间——一边是长矛般锋利的爪子,一边是大得可以把她的脑袋从肩上扯下来的拳头。她毫无防御却坚守阵地,无视自己不到八岁的柔弱体格,也没有任何武器。这一举动很奏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