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海绵蛋糕粉(第2/3页)

回家路上,外婆和爱莎在加油站停下车买了冰激凌。过了几天,外婆又给报社打电话,此后她再也没有收到过一份免费报纸。

“进来还是出去?”

阿尔夫的声音穿过楼梯间的阴暗,犹如一阵大笑。爱莎转身,本能地想扑进他的怀里,但没那么做。她意识到他也许跟狼心一样不喜欢拥抱。他把手插进口袋,皮夹克发出一阵响声,他朝大门快速点了点头。

“进还是出?快点儿决定,又不是只有你想去散个步。”

爱莎和呜嘶茫然地看着他。他嘟哝了几句,走过他们身旁,打开了门。他们立即紧紧跟在他身后,即使他并没要他们陪同。他们绕到房子的角落,布里特-玛丽阳台的视线死角,呜嘶退进树丛,冲他们低吼,礼貌程度是一头需要专心“办事”的呜嘶所能做到的极限。他们转过身。阿尔夫看起来对这些不请自来的同伴不太乐意。爱莎清清嗓子,想找些闲话聊聊,好让他留在原地等呜嘶“完事”。

“你的车还好好的,是吧?”爱莎听爸爸在不知所措时说过这话。

阿尔夫点点头,没其他反应。爱莎大口呼吸。

“会计在会上说了什么?”她转而问,希望这会让阿尔夫跟他去居民会议时一样心烦和健谈。爱莎注意到,让人们去谈论他们不喜欢的事情比谈喜欢的事情要容易。而只要有人说话——无论他们说什么,就比较不容易害怕黑暗中的东西。

“那个混蛋会计说房东已经决定把公寓卖给租户协会的混蛋们,前提是房子里的每个人都同意。”

爱莎观察着他的嘴角,他几乎是在微笑。

“好笑吗?”

“你跟我住在同一栋楼里还不清楚吗?巴以冲突解决了,这楼里的人也不可能达成任何一致。”

“如果房子转成租赁所有权,会有人想把他们的公寓卖掉吗?”

阿尔夫的嘴角拉平了,变成了阿尔夫通常的样子。

“我不知道是不是‘想’,大多数人估计‘不得不’。”

“为什么?”

“好地段。贵得要死的公寓。楼里大多数人都负担不起那么多该死的银行贷款。”

“你也得搬?”

“大概吧。”

“妈妈、乔治和我呢?”

“我他妈怎么知道。”

爱莎想了想。

“莫德和莱纳特呢?”

“你的问题还真他妈多。”

“既然你不想聊天,那干吗出来啊?”

阿尔夫的皮夹克冲着树丛里的呜嘶嘎吱作响。

“我只是想散个步而已。没人他妈的邀请你和那个玩意儿。”

“你老是骂人,简直疯了,有人跟你说过这话吗?我爸爸说,这是词汇量少的表现。”

阿尔夫盯着她,手插在口袋里。

“莫德和莱纳特肯定得搬出去。还有那个住二楼的女孩和她的孩子,估计也一样。你昨天去找的那个心理学混蛋,我就不知道了,她说不定他妈的有钱得不得了……”

他停了停,自我约束了一点儿。

“那位……女士。她可能有……很多钱。那……女人。”他自我纠正道。

“我外婆怎么看?”

阿尔夫的嘴角又稍稍抽动了一下。

“通常跟布里特-玛丽的看法截然相反。”

爱莎用鞋尖画出一只迷你版的雪天使。

“也许是好事?如果有租赁所有权,也许每个人都可以搬到……很好的地方去?”她试探性地说。

“这里就很好。我们住这儿很好。这是我们的家。”

爱莎没有反对。这里也是她的家。

又一份免费报纸在风中翻滚过去。它短暂地停留在她的脚下,然后又撕裂自己,获得自由,继续像只生气的小海星一样翻滚了起来。这让爱莎又开始生气,让她想起了外婆无论做出多大抗争,也要让他们不再往她信箱里塞报纸。爱莎为此感到愤怒,因为这是典型外婆会做的事,外婆都是为了爱莎做的。外婆做的事情总是那样。为了爱莎。

其实外婆很喜欢免费报纸,下雨天她会用它们塞鞋子。但某一天,爱莎在网上读到,要用多少树才能制作一张报纸的一个版面时,她在妈妈和外婆的门上都贴上了“别再投垃圾信件了。谢谢!”的字条。爱莎热爱环境。报纸还是一直来,爱莎打电话去报社,他们只是嘲笑她。他们不应该这么做的,因为没人可以嘲笑外婆的外孙女。

外婆讨厌环保,但她是爱莎的坚定同盟。所以,她为了爱莎成为一名“坏分子”。爱莎为此生外婆的气,事实上,这是因为爱莎想要对外婆生气,为所有事情。为谎言、抛下妈妈,以及死去。但面对一个随时准备着为外孙女变成“坏分子”的人,又很难一直生气。这让爱莎更加恼火,但她不能恼火。

她甚至不能用寻常的方式对外婆生气。不过话说回来,谁都不能。

一片寂静中,她站在阿尔夫的身旁,眨着眼睛直到开始头痛。阿尔夫想装作不在意的样子,但爱莎注意到他正扫视着黑暗,就像在找什么人。他观察周围的样子,很像狼心和呜嘶在放哨。她回忆不出外婆说过他什么,除了他从不知道怎么抬脚,所以他的鞋底总是破破烂烂的。

“你跟外婆熟吗?”她问。

皮夹克嘎吱作响。

“你说的‘熟’是什么意思?我们是邻居啊,不过如此。”阿尔夫含糊其词。

“那你开出租车来接我时说的,如果你留我一个人在那里,外婆‘永远不会原谅你’是什么意思?”

更多嘎吱声。

“没任何意思,没——没事。我只是凑巧在那附近。见鬼的……”

他听上去很沮丧。爱莎点点头,假装明白,阿尔夫显然不领情。

“那你为什么在这里?”她故意逗他。

“啊?”

“你为什么跟着我出来?你现在不是应该在开出租或者干别的什么事情吗?”

“又不是只有你——你一个人独家享有散步的权利,是吧。”

“是,是。”

“我不能让你和那蠢狗单独在晚上出来乱跑。你祖母——”

他止住了自己的话。哼哼。叹气。

“如果你发生了什么事,你祖母永远不会原谅我的。”

“你和外婆有过感情吗?”在等了差不多适当长的时间后,爱莎问。阿尔夫的表情看上去像是爱莎刚刚把一个黄色雪球扔到他脸上。

“你这么小,怎么知道这种事情的?”

“有很多事情,我年纪太小不该知道,但不管怎样我还是知道了。”她清了清嗓子,继续说,“我还小的时候,妈妈有一次想解释她的工作到底是什么,因为我问了爸爸,但他似乎并不清楚。然后妈妈说她是一个经济学家。我说:‘什么?’她说:‘我弄清楚医院有多少钱,这样就知道我们能买什么。’然后她又说,有点儿像是在商店买东西。这一点儿都不难搞清楚,所以在这件事上爸爸真的有点儿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