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瑞士蛋白酥

人必须有信仰,外婆总是那么说。“相信什么并不重要,但你得愿意去相信,才能明白那些故事。”

也许到了最后,这就是一切的意义。

爱莎在屋外的雪地里找到了她的格兰芬多围巾,是前一晚冲向山姆的时候掉的。绿眼睛女警站在几米外。太阳还没完全升起。走在雪地上的声音就像爆米花爆开。

“你好。”爱莎说。

绿眼睛沉默地点点头。

“你不太爱讲话,是吧?”

绿眼睛笑了。爱莎把围巾围在自己脖子上。

“你认识我外婆吗?”

女警扫视着楼房的墙壁和周围的街道。

“每个人都认识你的外祖母。”

“还有我妈妈?”绿眼睛又点了点头。爱莎瞥了她一眼。“阿尔夫说你们以前是最好的朋友。”她又点点头。爱莎想知道那是什么感觉——有一个同龄的最好的朋友。她安静地站在女警察的身旁,看着太阳升起。虽然发生了这一切,但今晚仍将是个很美的圣诞夜。爱莎清了清嗓子,向前门走去,手握上门把时停下了脚步。

“你整晚都在这里执勤吗?”

她又点了点头。

“如果山姆回来,你会杀了他吗?”

“希望不会。”

“为什么?”

“因为我的工作不是杀人。”

“那你的工作是什么?”

“是保护。”

“他还是我们?”爱莎用谴责的语气问。

“都是。”

“他是危险的人。我们不是。”

绿眼睛微笑,但看上去并不愉快。

“我小的时候,你外祖母说过,如果你成为一名警官,就不能选择自己保护的对象。你必须努力保护所有人。”

“她知道你想当警察吗?”爱莎问。

“是因为她,我才想当警察的。”

“为什么?”

绿眼睛笑了,这次是发自真心。

“因为小时候,我什么都怕。她告诉我,应该去做我最害怕的事情。我应该嘲笑恐惧。”

爱莎点点头,这证实了她早已知道的事实。

“你和妈妈就是金色骑士,对吧——从诺温和恐惧的手中拯救了讲述山,建造了密奥达卡斯。”

女警察不自觉地扬起眉毛。

“我们在你外祖母的童话故事里是许多东西,我觉得。”

爱莎打开门,跨进去,回过头。

“你先认识我妈妈还是外婆的?”

“你外祖母。”

“你是她卧室天花板上的那些孩子之一,对吗?”

绿眼睛直直地看着她,又真诚地笑了。

“你很聪明。她总说你是她认识的最聪明的女孩。”

爱莎点点头。门在她身后关上。这的确是一个美丽的圣诞夜,尽管发生了那一切。

她在地下储藏室和雷诺里找了个遍,但没有找到呜嘶。她知道外婆家的衣橱也是空的,而呜嘶肯定不在妈妈和乔治的公寓里,因为没有正常生物能忍受在一个圣诞的早晨待在那儿。妈妈在圣诞期间会变得比平时更加有效率。

她通常每年五月份就开始圣诞大采购了,她说这是因为她“有计划”。外婆通常会反驳,那其实是因为她“闲得蛋疼”,然后爱莎就得戴上耳机好一会儿。但今年,妈妈决定更随意和疯狂一些,所以她等到八月初才问爱莎圣诞节想要什么。爱莎拒绝告诉她时她很生气,即使爱莎解释,在长达半年的时间里,一个快八岁的孩子的兴趣可能会变化很大。然后妈妈做了她一贯会做的:买了她自己选的礼物。而那礼物通常会很糟糕,因为爱莎知道妈妈藏礼物的地方。提早五个月给一个快八岁的孩子买圣诞礼物还能指望什么结果呢?

今年圣诞,爱莎会得到三本不同主题的书,这些书或多或少都和“哈利·波特系列”里的角色相关,外面会包上爱莎非常喜欢的包装纸。早在十月,爱莎就知道了妈妈第一次买的礼物完全是骗小孩的垃圾,并且直接向她指出了这一点。两人为此争吵了将近一个月,然后妈妈放弃了,直接给爱莎钱,让她“去买自己想要的吧”。买好后,爱莎用自己很喜欢的包装纸包好,放在妈妈“不那么秘密”的藏礼物的地方,然后表扬了她的通情达理和细致敏感。而妈妈说爱莎是“格林奇”[1]。

爱莎非常喜欢现在的这个传统。

她按了好几次阿尔夫的门铃,直到他开门。他穿着睡袍,拿着他的尤文图斯咖啡杯,一脸烦躁的表情。

“什么事?”他怒道。

“圣诞快乐!”爱莎没有回答问题。

“我在睡觉。”他低吼。

“现在是圣诞的早晨。”爱莎告诉他。

“我知道啊。”他说。

“那你干吗还在睡觉?”

“我昨晚熬夜了。”

“做什么?”

阿尔夫喝了一口咖啡。

“你来干吗?”

“我先问的。”

“我可不是那个半夜站在你家门口的人!”

“现在不是半夜,而且今天是圣诞!”

他又喝了几口咖啡。她暴躁地踢着他家门垫。

“我找不到呜嘶了。”

“我知道。”阿尔夫随意地点点头。

“怎么知道的?”

“因为它在这儿。”

爱莎瞪大眼睛,就像一不留神坐在了还没干的油漆上。

“呜嘶在这儿?”

“对。”

“你干吗不说?”

“我刚不是说了吗?”

“为什么它在这里?”

“因为肯特今早五点回到家,而它不能就那么坐在楼梯上。如果肯特发现它还在房子里,会报警的。”

爱莎朝阿尔夫的公寓里探头探脑。呜嘶坐在地上,舔着面前一个金属大碗里的东西,上面印着“尤文图斯”。

“你怎么知道肯特什么时候回家?”

“因为他开着他那辆白痴宝马回来的时候,我也在车库里。”阿尔夫不耐烦地说。

“你在车库里干吗?”爱莎耐心地问。

阿尔夫像是觉得她提了个特别愚蠢的问题。

“我在等他。”

“你等了多久?”

“等到五点,我刚说过了。”他抱怨道。

爱莎想了想是不是要拥抱他一下,但还是算了。呜嘶从大碗里抬起脑袋,表情非常满意。它的鼻子上有些黑色的东西正往下滴。爱莎转向阿尔夫。

“阿尔夫,你给呜嘶喝……咖啡?”

“是啊。”阿尔夫看起来并不明白这有什么错。

“它是动物!你为什么给它喝咖啡?”

阿尔夫挠挠头皮,对他来说,这跟挠头发是一回事。然后他整了整睡袍。爱莎注意到有一道醒目的伤疤横贯他的胸口。他注意到她的目光,露出不爽的表情。

阿尔夫走进卧室,关上门,重新出来时已穿上了有出租车标志的皮夹克,即使今天是圣诞夜。现在屋子外面的警察更多了,他们不得不让呜嘶在车库里撒尿,而就算是呜嘶,在喝了一大碗咖啡后也忍不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