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番外三(第2/2页)

那是恨。

王妃恨她。

可这时候的风铃丝毫不意外。

她害得王妃失了自己的孩子,她本就该恨她的。

而这时的风铃,正跪在单氏身前,怔愣地看着单氏额头处的伤口,和那一片血迹。

她手上有几滴血,鲜红。

她怔怔然地推了推单氏的身子,没有丝毫动静。

单氏身上几乎不着寸缕,她的手几乎碰到单氏的肌肤,身边丫鬟小斯站了一地。

身后的王妃还在数着单氏的罪名。

还有一个男人哭着说自己的不愿,是被单氏勾引。

风铃只觉得如坠寒窖,刺骨的寒意,让她几乎听不见王妃的话。

与外男有染。

被捉|奸在床。

只着了一件亵衣,几乎赤|裸|着在众人面前。

风铃想不到单氏还有什么理由继续活着?

她性子再高傲,可遇到这种事,也只能懦弱罢了。

可风铃心底只觉得好笑。

这王府的一切都不过虚情假意。

所以单氏对父王的那一点真心显得格外可笑。

风铃擦了一把眼泪,转身跪在德亲王脚边,敛下眼睑,她干涩着开口:

“求父王给母妃身后一个体面。”

至于洗刷冤屈?

她父王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单氏冤枉?

所有人都知道单氏是被陷害的,可单氏受辱至此,也没脸活下去。

所有人都知道这事到此就结束了。

德亲王眼底闪过一丝犹豫,似想同意,可一旁的王妃突然开口:

“辱了皇室的颜面,还想身后殊荣?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德亲王不再说话。

风铃闭上眼,咽了想要说的话。

她握紧了手,手心还沾染了单氏身上的血迹,她只觉得那两滴血烫得她手心发疼。

院子里的人渐渐离去,单氏也被一张草席卷起,不知扔到了哪里去。

风铃跪在原地,直到身边再无声音。

她闭上眼,眼角落了一滴泪,砸在地上,混在那一片血迹中,不见踪影。

天黑了,又亮。

她终于从院子里走出来。

自那以后,这个院子就被封了起来。

侧妃单氏也成了禁忌.

没了单氏,日子依旧要过,她表现得似乎什么事都没有一样。

她也的确去刻意忘记单氏。

她知道单氏无辜冤枉,可她还是怨单氏。

怨她过于天真,只一心讨好那人,却忘记了要保护自己。

自那之后,整整九年,她不曾提起单氏。

府中也无人提起过单氏。

甚至,自打那之后,她几乎从不出府。

后来,她年满二十。

简毅侯回京。

她及笄之后,从不论婚嫁,的确是在等简毅侯。

王妃恨她,她又何尝不恨王妃?

整个朝堂中,除了皇室外,只有简毅侯权势遮过德亲王府。

她千算万算,没有算到简毅侯居然带了一个女子回京。

她何尝愿意再像单氏一样去做妾?

可她没有选择。

她见过简毅侯带回来的女子,所有人都在议论那人的出身,可她只觉得可笑。

出身又如何?

简毅侯一心全是她,她就是尊贵的,京城人人再自傲,到她面前依旧要弯腰行礼。

她想要进简毅侯府,那女子是障碍。

可她从不像王妃一样,一心只和女子争斗。

她只做了两件事。

和简毅侯袒露心意。

找人试探简毅侯对其他女子的态度。

简毅侯无意,她做再多,都是无用功。

她甚至没有和那女子有过交锋。

相较于其他人,她对那女子,只有一种情绪。

羡慕。

世上陷入泥潭的人太多太多,可跳出来的却没有几个。

那女子走了出来,岂能不让人羡慕?

可她没有想到,在她放弃进入简毅侯府后,竟遇到了意外。

一个真正的意外。

本该是一件小事,可她额头上的伤如何也好不了,最后落下了疤痕。

早就知道了父王是什么样的人,她连失望都没有。

躺在床榻上,一片黑暗中,她忽然有些醒悟。

不是所有人都会幸运的。

她出身高贵,在旁人看来,已经足够幸运了。

她想要报仇后,依旧高贵逍遥,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除了当初受了王妃命令,将单氏裸|着拖出来的几个奴才,她从未害过旁人。

如今又何必将旁人拖进来?

府上所有人都在准备她和镇国将军府的亲事。

在成亲前的一天晚上。

风铃独自一人去了前院,她带着纱帽,遮住了额头上的伤口。

她特意挑的晚膳时间。

和她想的一样,或许是因为愧疚,父王没有拦她,还留了她用膳。

王妃担心她会又做出什么,她刚进了院子,王妃也就到了。

看着王妃,轻纱下,风铃浅浅地笑了。

饭桌上,她亲自倒了三杯酒,一一递给父王和王妃。

“女儿不孝,日后不在侍奉父王母后膝下,望父王母后保重身子。”

王妃刚欲接过酒杯,就不小心打翻了,甚至连带着德亲王的那杯一起打翻。

风铃没在意,知道她是怕自己动手脚。

她低低敛下眉眼,可是该动的手脚,她早就动了。

不管如何,人总是要喝水的。

她怎么可能蠢到在酒里下药?

这府上唯一善待她的,只有庶长兄,她也将秀谨派了过去。

这府上的其他人,她不在意。

她静静坐在凳子上,看着药效发作,父王和王妃痛苦地瞪大眼睛。

德亲王踢开凳子:“……你竟敢、弑父!畜生!”

两人话中骂了太多,风铃没有仔细去听,只是认真地看着两人从怒气冲冲到毫无动静。

院子外也没有丝毫动静。

风铃忽然觉得心口有些疼,疼得她喉间溢出血腥味。

恍惚间,她想起,明日就是她大婚之日。

她记得单氏说过,女子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大婚,她希望自己能成亲生子。

这些时日,她亲自绣了礼服。

她扶着桌子,不稳地站起身子。

解开了进院子后就一直穿着的斗篷,露出里面大红色的礼服,金凤昂鸣,华丽精致。

她怔怔地看着窗外的暗色。

指尖抚上礼服上的金凤。

就当她成亲了吧。

这一生中,除了孩子,女子该做的事,她都做过了。

她有些恍惚地倒在地上,似乎看见了单氏。

她闭上了眸子,不想再看。

地面冰凉,女子眼角似有滴泪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