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res(第2/3页)

我脱得只剩游泳裤,在船顶忙了一小时,把上层甲板靠码头那边的破帆布拆下来,换上特别定制的尼龙布,再用绳子穿过铜环孔,绑在桅杆和甲板的绳栓上。太阳暴晒,汗如雨下。还差最后一个地方,我就可以把整层该死的甲板搞定,之后我要给甲板铺满树脂塑胶,看上去就很像柚木甲板了。也许,经过年复一年的辛勤劳作,每周忙活四十小时就能把船打理好。

这艘船是我在棕榈滩的一场朋友牌局上赢来的,一连打了三十个小时,累得要死。打了十个小时之后,我输得只剩桌上的钱,差不多一千二。在一局梭哈牌中,我先是拿了一对2,梅花2没开,红桃2开着。接下来三张牌是红桃3、7、10。这局只剩三个人,他们熟知我的套路,知道我没开的牌里一定有个对子,或者一张老幺或老K。其中一人打出一对8,还有一人用最后一张牌凑成了一对4。一对4看到一对8,于是跳过,我在当中,压了牌局上限的六百美元。一对8想了很久,最后断定我不是在唬人。因为我手头只剩那点钱,唬人太危险了。他断定我只是假装在唬人,想唬得他一开牌,发现我一手同花,没开的牌里还有一张老幺或老K压阵。所幸那两张牌在那一把里都没出现过。

他退出了。手上有一对4的那位其实有两个对子,最后也不情愿地下了同样的判断。我把桌上的钱拢过来,把我的牌遮起来扔给庄家,但原先盖着的那张牌却被手指碰翻,是黑桃2。那一刻,我知道他们会记住这副缺角同花,而且会为我之后的好手气买单。这正是接下来的二十小时里所发生的,我拿了很多好牌,面前的钱越堆越高。在最后的几个小时里,我借了一万块给大输家,他用自己的房船作抵押。输光之后,我又借了一万给他,再输光,我借了他最后一万块,那艘船就归我了。然后他又想要一万块,还拿他的巴西情人作保,他的朋友们把他拽走,让他冷静冷静,牌局宣告结束。我以打开自己手气的那副牌命名到手的房船,卖掉了空间局促的“游荡者”。

忙完船上的活,我泡了个温水澡,配上一瓶冰凉的多斯·埃奎斯,那无可比拟的墨西哥黑啤,然后换好衣服,迎接夏季的夜生活。黄昏刚至,莫丽·贝阿来了。她手握高脚酒杯,微醉而甜美,太阳把她晒得红嫩嫩。她还带了个肤色黑亮、笑个不停的小妞来看我可爱的小船。爱笑的小妞叫康妮,她不是德州人,而是从新奥尔良来的,但也是那一类人,爱玩爱耍,活蹦乱跳,像个小女孩。她们之间的眼神与暗讽让我相信,她从莫丽·贝阿那里打听到我,对我完全认可,然后为了我和莫丽争风吃醋,最终取胜。她盘算好送莫丽回到泰戈那里,自己留在我的船上。我带她们绕船看了一圈,然后统统轰走,再把船锁上,到城里一家餐馆吃东西,那里的牛排卖给游客人和本地人是一个价。我吃完就出发去“迈尔海滩”的巴哈马厅,主持人乔·米瑞斯为我们带来“夏季盛演”,节目有席兰·莫琳的摄魂歌声,以及苏琪·麦克考和她的岛屿舞团。

乔·米瑞斯是个土鳖,满腹黄段子和猥琐笑料。乐队是拼凑的,喧闹而无精打采。席兰·莫琳的声音甜美、真切、平常,表情动作呆板僵硬,而裹在潮湿的蛛网般的紧身衣里的,是傲人的42-25-38身材。但苏苏和她的六人组很棒。她设计服装、灯光,负责编舞和排练,严格筛选女孩,无情地训练她们。她们一晚跳三场,观众冲她们而来。经理亚当·提保清楚这一点。

一张票差不多两块五,八点的演出大概有七十个客人。我在吧台尽头的高脚凳上坐下,试着忽略米瑞斯和莫琳,全神贯注于所谓的“岛屿舞团”。她们七个人穿的所有衣服,大概能缝成一顶圆礼帽。泛滥的蓝色光线下,我看见凯西·克尔与其他人保持完美一致的节奏。她的脸上挂着呆滞的微笑,她的身体苗条灵巧、轻盈、结实而敏捷。好的舞女身上没有赘肉,她们没有多余的地方、也没有时间长肉。她们奋力跳着,久经锻炼的金色肌肉泛着光芒。如往常一样,无精打采的乐队尽其所能为苏苏的舞团伴奏,而苏苏的编舞成了对海滩俗套表演的巧妙讽刺。

八点的演出过后,我递了张纸条给凯西,然后到酒店的咖啡厅去。五分钟后,她穿着一件单调的上衣、一条便宜的裙子,带着厚重的舞台妆来找我。我们坐在角落的桌边。透过玻璃墙,可以看见被灯光照亮的泳池和晚间来游泳的人。

“我打算试试,看能不能做些什么,凯西。”

那双褐色的眼睛仔细地扫过我的脸。“很感谢你,麦基先生。”

“崔维,崔维斯的简称。”

“谢谢你,崔维。你觉得有什么能做的吗?”

“我不知道,但我们得有约在先。”

“比方说?”

“你父亲藏匿了一些东西,被小艾伦找到了。如果我查出那是些什么东西、从哪来的,也许得把它们归还给什么人。”

“我不想要任何偷来的东西。”

“如果我能拿回什么,凯西,我会先从里面扣掉我的花费,然后和你分剩下的部分,对半。”

她想了想。“我觉得这挺合理。不这么做,我也一无所有。”

“但这个约定你不能告诉任何人。要是有人问起,就说我只是你的一个朋友。”

“也许你就是我的朋友。但如果你拿不回任何东西,你的费用怎么算?”

“这是我的风险投资。”

“只要最后我不欠谁就行。老天啊,我已经到处欠钱,还欠苏琪一些。”

“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尽管问吧,崔维。”

“你知不知道有谁和你父亲一起服役?”

“不知道。其实,他本来想开飞机。他报名空军,但岁数太大,还是学历不够什么的。他是1942年入伍的,离家那年我六岁。他在德州的某个地方受训,最终进了……空运之类的部门。”

“ATC10?空中运输指挥部?”

“就是这个!没错。他就这样搭上了飞机,不是驾驶,而是搭乘一架飞机。他估计是机组长,在中国、缅甸、印度11一带上空飞。他干得不错,因为他去了之后,我们就收到津贴,每过一阵就有上百美元的汇票寄来,有一次一下来了三张。我妈尽量存着,等他回来,现在看来,当时她真是做对了。”

“但你不认识他的战友?”

她皱起眉头,若有所思。“他的信里有时会提到人名。他不常写信。我母亲保留了那些信。我不知道她去世之后,克里斯蒂有没有把信扔掉,也许还在家里。有时候信里会提到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