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飞越彩虹之国(第4/8页)

我们几个互相对视了一眼,一点头,赶紧走。背后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追着我们。

落荒而逃似的快速跑下楼,钻进车里,心里才有了些安全感。临上车前,我笑着跟一个路人打招呼,他还我一个恶狠狠的眼神。

车开出去没多远,在十字路口我看见了一家肯德基,很好奇那儿会不会经常被抢,临时决定实地探访一下。这回只有保安队长一个人跟我下车,他袖子里藏着根警棍,兜里装着胡椒喷雾,腰上还别着一把9毫米手枪。我俩直奔KFC。

一进去我就愣了,这里跟我在国内和世界其他地方见到的肯德基完全不一样,点餐台前,像银行一样装了防弹玻璃和不锈钢栅栏;交钱取货,全要通过柜台上一个小抽屉。全家桶没法卖,因为压根儿就塞不进抽屉。

这种安保措施严密的快餐店,瞬间又让我紧张起来,扭头观察周围有没有盯着我们的人,结果发现玻璃窗外面,一堆人在盯着我们看。气氛实在太压抑,买了三杯可乐,我们匆匆撤离。

车子驶出休布罗街区,所有人像突然被摁下了播放开关似的,此前一个个紧张兮兮、沉默不语,这会儿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开始互相攀谈起来。

全家桶的美味,南非人民无福享受。

我搂着梁红,一边谢天谢地,今天没出什么事儿,我们能够全身而退;一边竟然还觉得有点儿失落,我们来探访混乱的休布罗,没赶上想象中的暴力抢劫镜头,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

白人贫民窟

贫民窟,是我们走到哪儿都绕不开的一个地方;在这个仿佛被世界遗忘的角落,总会有一些人、一些事带给人心灵上的触动和刺痛。虽然我们无法带去很多援助,但是我渴望把他们的世界“带出来”,让更多的阳光照进去。

二十年前,南非还是白人的世界,他们生活富足而自由,在这个贫穷大陆上建立起来第一个发达国家。黑人和印度人等“有色人种”,在社会的各个层面,都低白人一等。这一现象持续了几百年,直到曼德拉废除种族隔离制度之后,才得以改变。“彩虹之国”的意思,即排除种族隔离思想,黑人、白人、印度人、黄种人、阿拉伯人等,汇聚成彩虹,共同生活在南非这片土地上。

虽然近年来南非的经济飞速发展,但是依然随处可见贫民窟,很多黑人依然生活潦倒贫困。无论哪个国家,都会有很多生活贫困的人,美国也不例外;南非这个接纳了很多周边国家难民的地方,更是如此。

种族隔离制度的废除,实现了人人平等,给予了黑人担任社会中更重要角色的机会。当然,优胜劣汰,只有那些受过高等教育或者有能力的人,才能站在生物链的顶端,与之相对的,很多没受过教育或没有一技之长的人依然生活在贫民窟也就不奇怪了。

谢宇航说:“南非不仅有黑人贫民窟,也有白人贫民窟。”

这有点儿颠覆我此前对南非的认知。要知道,白人曾经统治和主导这个国家的命脉几百年,虽然种族隔离制度废除了,但白人依然应该是这个国家的社会主体,怎么也不至于潦倒到要住贫民窟啊?我们决定前去探访一番。

问了许多路人,纷纷摇头,都说没有这个地方。几经打探,终于有路人告诉我们,“去加冕公园看看。”他以前就住在那儿。

加冕公园,一座风景秀丽的公园,微风习习,绿树花草点缀,绿色的草地和粼粼湖水相映成趣,有些情侣、一家几口在公园里占据一方小天地,休息、游玩——这怎么可能是贫民窟?

几步之遥,悲喜两重天。

再往前走,离这些美景几步之遥的地方呈现出一片破败:破落的房子、参差的断壁、猴儿样的孩子的脸,无异于我们此前走过的许多贫民窟,唯一不同的是,这儿没有发霉和腐烂的臭味儿。

这个村落叫克鲁格斯多,南非唯一的一个白人贫民窟。破旧、生锈的房车,是这里最常见的“建筑”,它们从四面八方开到这里,轮胎扎进泥土,就此生根,成为这个贫民窟的一员。这些房车说明它们的主人曾经“阔”过,后来潦倒了,沦落至此。还有更多没有车的穷人,也聚集到了这里,搭铁皮房子、支帐篷。美丽的加冕公园一角,成了这些贫穷白人的栖身之所。

在村落里穿行,这里虽然破败,却很有序,并不混乱,没有遍地的垃圾,破败的房屋、帐篷、房车也都尽量整齐地挤在一块儿。资源有限,贫民们的生活却并不粗糙,还相当有情调。一些从外面捡来的陶器、娃娃,也被端正地摆在门口;破旧的布料,被拼接缝补成非常好看的窗帘;有人在帐篷前,种上了野花;有些屋子、帐篷上,还画上了好看的涂鸦。一些废品在这里再利用率很高,人们将其做成小玩意儿、装饰品,挂在自己的“房子”上。一栋木头房子格外显眼,屋主确实下了功夫,虽然建造房子的材料都是废旧的木地板,但是经过屋主的精细雕琢,竟显得风味十足;如果挪到国内的一些景点去用来出租,这房子一晚上能卖不少钱。总体上这里虽然破旧,却和我们以前见过的贫民窟不同,别有味道。

在每扇敞开的门里,总坐着一个或几个愁眉不展的白人,目光呆滞地待着,一个个憔悴而瘦削。屋子外面的空地上,女孩儿们光着脚在地上做着游戏,更小一点儿的孩子,脸上脏兮兮地四处爬着。看到我们的镜头,孩子们好奇地围了过来,扬起了无邪的笑脸,不干净但是纯净。空旷的树荫下,有人在安静地看着旧报纸,还有父母在石块边看着孩子做作业……

我们抬脚走进一辆房车,里面可供活动的空间非常小,到处都被塞得满满当当——旧的电器、家具,捡来的日用品、瓶瓶罐罐,陈旧而繁多,却不是胡乱堆放。一个头发花白的大爷告诉我们,这间房车由6个人一起居住,所有人分时间段进来睡觉、休息;没轮到自己的时候,得出去待着。

日头正中,到了晌午时分,屋子、车子、棚子里的人,都钻了出来,在空地上搭灶生火做饭——堆上几块石头,支起一个架子,挂上一个铝盆,点起火。锅里的食物都差不多,要么土豆要么面粉。

一辆房车,六个人的栖身之所。

这不是度假,是生活。

在一个两头漏风的帐篷前,我看见一个老太太正在地上捡起土豆块往锅里扔,旁边一个老爷子,把一只脚泡在一个桶里。原来老爷子不小心碰翻了锅,脚烫了,土豆撒了,但是必须捡起来,他们的食物非常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