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时出现」的柏杨(第4/4页)

一九九九年柏杨先生去香港,有记者问,他曾经批评中国人丑陋,现在经过好长一段时间,中国人进步了吗?柏杨笑说:「要进步很难,这是文化导致的。不过,如果倡导诚实文化,以诚实做基础,提倡尊严、尊重、包容、理性,远离传统的『谎言文化』就是一个进步的开始。」

就是这个开始,让我们感受到了中国人新的气象,看到了「精英阶层」的影子,听到了八十年代的余音。

历经了十年打碎、十年彷徨之后的中国人文精神,或许从现在开始还要再经历十年的建构。

或许本文的观点会被认为过于乐观,因为柏杨先生从丑陋到尊严,笔锋所指的国人病症并没有消失,甚至还像顽疾一样地存在着,甚至还可能迸发出新的病症。

孙志刚致死案不过才发生半年,从媒体的披露可以看到,相似的案件还在发生着;更多的知情权还停留在口头上;结婚登记不用介绍信刚刚是几天的事情,由此便得出结论,是否等同于加减法一样简单化了?

事实上,上述变化以及二十年来的变化,让我们感受到的是一个重新建立的人文精神的雏形,这是从「五四」以来不断付出代价也不断努力的结果。一个民族的人文精神,是建立在国民精神基础上的,正是从鲁迅贯穿到柏杨作品中的国民性。

晚清政府曾经把自己的一败再败归结为船不坚炮不利,由此开始了洋务运动,然而船坚炮利后仍然逃脱不掉失败,事实上是晚清的国民精神已经完全腐烂了。九十年代的中国大陆曾一度陷于物欲横流当中,但物质的相对富有同样也无法挽救人文精神的缺失。相反,正是由于这种缺失,让我们目瞪口呆地看到了更多的丑陋中的丑陋。

而今天,我们看到的是人文精神的曙光,看到的是中国人进步的曙光,这是从八十年代开始二十年以来,从「五四」运动开始近百年来中国人努力的结果。我们的现在需要的是「五四」精神的延续,我们的任务还没有完成。正如柏杨笑言:「要进步很难,这是文化导致的!」

还是要回到八十年代,回到「八十年代人」,回到柏杨。

对于「八十年代人」来讲,柏杨是一个导师。当「八十年代人」成为「精英阶层」时,今天的柏杨对他们已经没有当年的影响力,当年的学生和导师,在近二十年里以不同的路径,是一起寻找到了尊严这个坐标的。但是这丝毫无损柏杨的魅力,因为学生是从导师的震撼下出发的。

一个没有经历过任何教育的成年人,如果让他和一群儿童一起开始接受学历教育,那么这个人在小学阶段可能会一直名列前茅。但是最终他一定会输掉这场比赛,因为这种智力开发对他来说实在是太晚了,在他错过了应该接受智力教育的阶段后,就永远失去了这个机会。

柏杨对于「八十年代人」的意义就在于此,在一个全民反思的大背景下,柏杨遇到了一群刚刚走出荒漠的,充满渴望的、充满激情的年轻人,于是他们把他作为自己的导师。他们之所以接受柏杨,就在于柏杨对国民性的批判,是如此的深入人心。

对柏杨,大多数的「八十年代人」都怀着一种感念之情。

而柏杨对于「精英阶层」的意义则在于,当年他成功地把国民性批判,深深地根植在了他们心里,并由他们带到了今天,当他们以精英的身分在各个阶层发出各自的声音的时候,那里面,总是能够听到柏杨的声音。

借助六百万精英,柏杨推动着中国人的进步!

这就是柏杨的价值!

(作者系二○○三年大陆版《我们要活得有尊严》责任编辑,本文系作者在二○○三年柏杨文学史学思想国际学术研讨会上的发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