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四日

《晓松说——历史上的今天》来到了8月14日。1937年的这一天，中国空军第一次在抗日战争中击落日本飞机；今天还是莎拉·布莱曼的生日，咱们就不说她生在哪一年了，祝依然非常年轻的曼姐生日快乐！

|抗战中中国空军首次击落日本飞机|

首先说一说中国空军和日军的八一四空战。1937年8月13日淞沪战役开战，第二天也就是8月14日，中日双方的空军就相遇了，这次相遇非常精彩，在这儿简单地给大家讲讲。当时中国还在打内战，西安有东北军、延安有红军，空军的主力也在西安。淞沪战役一开战中国就全乱套了，因为当时中国确实没有太多准备，国防部乱成一团。大家都没想起来中国还有空军在西安，这也说明当时的将领们还不是特别有现代战争的概念，就是指挥各种陆军在那儿打，把空军这码事儿都忘了。还是高志航不停地打电话，才提醒了国防部还有中国空军在那儿可以参战。

高志航是当时中国空军最精锐的战斗机第四大队的大队长，他是中国空军最好的飞行员、空军英雄。我们知道当时中国空军最重要的精锐飞行员的来源，一方面是东北空军，另一方面是广东空军。中央军的空军都是由广东空军组成的。因为广东空军在陈济棠反蒋后举行了起义，这才跑到中央军去的。另外九一八事变之后，东北空军的飞机都被日本缴获了，很多飞行员因此逃到了内地。高志航就是东北空军的著名飞行员，当时还是东北航校的总教官。高志航这个人很有意思，他从小实际上是跟日本人一起生活。大家知道沈阳当时有大量的日本侨民，高志航上的是一所日本学校，最好的朋友就是日本人，他从小就是在这种环境中长大的。他并不是非常恨日本人，但他是一个性格很倔强的军人，在他心目中天空是我的，我只要上了天空，甭管你是谁，在天空上，谁跟我来劲我就要打谁。

后来高志航回国以后被外国人给陷害了一下，当时东北接收了新飞机，先让高志航试飞。结果别人偷偷地把飞机里的一个零件给拆了，导致高志航在试飞的时候突然发现舵不灵，尾翼动不了了，他们以为这下能把高志航害死，他们就少了一个对手，但高志航以极其高超的飞行技术，居然在这种情况下让飞机迫降。但飞机迫降的时候撞到了一棵树上，高志航的腿被撞断了。在高志航的腿被撞断以后，他去了沈阳的医院去医治，当时沈阳最好的医院就是日本医院，结果日本人又使坏，导致手术后他的腿总是好不了，老是发炎、溃烂什么的，最后他说那我不在日本医院看了，我要去俄国人开的医院看。可见中国当时多落后，不是日本人开的医院，就是俄国人开的医院，中国人自己就没有好的医院。到了俄国医院，俄国医生给他治好后，他的腿两边就已经不一样长了。

后来他的性格变得更加暴躁，而且他永远都是那种态度，我是一名空军飞行员，我是雄鹰，我不需要腿，我有翅膀，只要我在飞机里，一切就是我的。

还有一件特别有意思的事情，当时国防部有一个规定，就是所有的军官只要娶了外国人就不能上前线。那时候东北有很多长期居住的白俄姑娘，长得非常漂亮，就住在空军基地的旁边，每天看着他们飞行，她们特别爱慕这些空军的飞行员。飞行员们一放假，也经常会到旁边的小镇上去喝点儿酒什么的，于是高志航就认识了一个漂亮的白俄罗斯姑娘。后来两人结为夫妻，还生了两个孩子。但是国防部当时的规定是如果娶了外国老婆，那你就只能飞运输，不能上前线。高志航最后坚定地说：“我要上前线，我要上天。”国防部说：“你要上前线那就先得离婚。”于是高志航就毅然地离了婚。后来他去前线打仗的时候，他的白俄老婆就带着两个孩子住在基地外面跟着，非常感人，一个军人为了报国连妻儿都不要了，高志航是一个真正的中国军人。

高志航是东北航校的教官，据说当时东北航校有两个总教官，一个是中国人高志航，还有一个是日本教官。中国的第一批东北飞行员都是留法的，高志航就是其中最优秀的。他们的典型装扮就是穿皮夹克、抽雪茄、喝红酒，他们既看不起日本人，也看不起中国陆军，觉得这些人太土。据说高志航和这个日本总教官两个人也互相不服气，大家跟高志航说：“你为什么不跟这日本人比试一下？”高志航说：“中日必有一战，现在不跟他比试，先别露了底，等到时候再真的跟他比试。”后来日本陆军来了，那个日本总教官还派人通知高志航说：“你快跑，日本陆军要来了。”高志航说：“你干吗救我啊，咱们是空军，咱们天上见。”这个日本教官说：“我不能让你被一日本兵给捅死了，我觉得这不行，咱俩必须在天上比试。”高志航后来逃到了内地，在蒋介石五十岁生日的时候，全国搞献机运动，就是捐献战斗机给蒋介石祝寿，他当时驾驶献礼的飞机飞行，还得了第一名。高志航后来也是整个中央空军中飞行技术最好的一个。

在淞沪战役开战以后，高志航就拼命地往国防部打电话，他是东北人，性子比较暴，电话打到南京，根本没人搭理他。最后他一想：“这前线都打起来了，我们空军还待在西安干吗？”于是高志航就用手枪劫持了一架美国邮政机，这完全就像电影中的情节，他用手枪逼着人家，就相当于劫机，他说：“你给我飞到南京去。”最后他就胁迫那架飞机飞到了南京。到南京以后，他就立刻赶到国防部说：“这是怎么回事儿？这战斗都已经打响，我们四大队怎么没有接到上前线的任务？”这时国防部的人才意识到：“对了，咱还有空军，那快快快，你们赶紧到前线去。”于是高志航立刻从南京打电话到西安，命令全大队马上到空军基地杭州笕桥机场加油，然后起飞迎战。现在大家去杭州还可以去笕桥看看，那里曾经是中央空军的航校所在地，叫笕桥中央航校。

高志航当时准备先驾驶一架飞机飞到杭州笕桥机场等着自己的飞行大队抵达，这时就传来消息，说日本空军来了。当时我们的谍报机构在陈一白的指挥下还是很厉害的，破译了日本很多的电报密码之类的东西，他们准确地知道日军什么时候起飞，什么时候来。所以日军一从台湾起飞，一路的行踪我们都知道。谍报机构就通知高志航日本飞机到哪儿了，这时候高志航的飞机也在半路上，他驾驶的飞机是那种小型的双翼战斗机，叫霍克-3，是一种美国早已经淘汰的机型，在我们这儿还算好的战斗机，他要飞到河南周家口加一次油，然后再起飞，而飞机从河南再飞到笕桥时又已经快没油了，这时日军的飞机也已经接近杭州。那时候的空战是视距空战，互相连对方的表情都能看见，特别像古代那种大将在阵前决斗，一定要把旗子竖起来让你知道我是谁，不像现在双方交战跟打电子游戏似的，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在雷达上看，摁一下按钮发射一枚导弹。那时候就一定要让对方知道我是高志航，所以他的飞机上贴着特别大的“004”号。高志航下令空军所有的飞机都不许降落，直接在空中迎敌，他亲自击落了三架日本轰炸机，这极大地振奋了全国人民的士气，这次空战也被称为八一四大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