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满城风雨(第2/5页)

两厢便宜,次日,汪海鲲和管夏就沽清药材,知府将汪朝宗、鲍以安等一行送到城门口,再三揖别。一行人等带上卖药材所得银两,策马往夹金山方向而去。

天色将晚,暮色四合,按着汪朝宗的吩咐,大队人马在大渡河边安营扎寨。河边,小火烤着吊炉,炉里是新鲜打捞的活鱼,滋滋地冒着热气,汪朝宗等人围坐,几十万两银子封箱在十几辆马车上稳妥地安置着。成都府的护卫兵勇一脸警惕地四处转悠。

鲍以安艰难地将胖胖的身子坐在地上,说:“老哥,咱们怎么不住客栈,好歹还有热水泡个澡。”

汪朝宗抬头看了看天,说:“出门在外一切小心,这么多车银两,住客栈人多眼杂,难免有人见财起歹意。你看这青山绿水环绕,头顶繁星,天为帐地为床,要是在扬州,哪有这等福气。”

汪海鲲欲给婉儿盛鱼汤,婉儿端着碗没理睬却去给汪朝宗盛。汪朝宗微微一笑,顺手把婉儿递给他的鱼汤又递给海鲲。海鲲接过去,赶忙递回给婉儿。婉儿还窝着火,站起来去了河边,汪海鲲见状忙赶了过去。

鲍以安突然悠悠地说:“哥,咱在外头这么久,还不知道扬州城里现在是个什么光景。”

汪朝宗安慰道:“有老爷子在,我倒还不担心。就怕盐院大人缴完了捐输,又追问账册,那可就天下大乱了。”

“你说皇上下面怎么就没些端正些的官儿,一到扬州,都如狼似虎的。”

“大清国纵横几万里,要得花团锦簇,就缺不了钱,离不开扬州。也就难怪这些官儿一个个都失了风度……”汪朝宗话还未说完,鲍以安在旁呼声已起,嘴里却还在呢喃。汪朝宗摇摇头,缓缓躺下去,看着夜空。

在不远的另一头,婉儿已经睡下。汪海鲲则老老实实地坐在一旁,盯着四处的动静。

东方既白,阳光从树隙间射下来,如同万丈金线。被病痛折磨了一宿的汪朝宗缓缓睁眼,看见了汪海鲲和婉儿,嘴角牵起一丝欣慰的笑。管夏小心翼翼端药过来:“鲍总商让我跟您说,从咱们这里出发,其实是到定西将军的大营近,到汶川县衙远。”

汪朝宗急忙问:“这我知道,他去哪儿了?”

管夏说:“鲍总商说老爷身体欠安,他先押着银子去大营。老爷空身去汶川县衙,就说银子已经到了。”

汪朝宗坐直身子,瞪了他一眼,对管夏说:“你好糊涂啊!”管夏吃了一惊,茫然问:“怎么?”

“快,快去追!”

几辆马车,纵策狂奔,扬起一路沙尘。马车内,汪海鲲不解地问:“叔父,为什么这么惊慌?”

“兵是朝廷的兵,盐商的银子捐给朝廷,朝廷给兵发饷,那是理所当然,盐商直接给当兵的发饷,这算什么事?”汪朝宗脸色极其难看。

“这……可能会触怒朝廷?”

“当然,前明的沈万三,多大的家产,就是这么丢的性命。”

“也就是说,我们明知道前敌近,汶川县远,也只能先把银子送到汶川县,然后再大兜个圈子把银子送到军营?”汪海鲲明白了过来。汪朝宗点了点头。

鲍以安来到定西将军大营,只见空荡荡的军营,并无一人,辎重等也早已搬走,显然仗已打完,部队已经开拔。

鲍以安忽然愤怒地大叫起来:“这么说,数十日之前,叛乱就已经平了,捷报就已经到了朝廷,然后应该也到了扬州的盐院老爷那里。也就是说,朝廷就不缺这份平叛的银子了。可是那个阿克占,却一个四十万两,又一个四十万两,不住跟我们催银子。这就是看我们盐商有钱,在讹诈我们!”

话音未落,丛林中一声嚯哨响起,一群番兵手持腰刀、鸟枪和两头尖摔棒,从四面八方冲过来,将鲍以安等人团团围住。押运银车的兵勇见寡不敌众,草草抵抗了几下,就被缴了械。领头的头人对着鲍以安叽里哇啦地叫了一通后,令人砸开箱子,发现都是些银子,欢呼雀跃。

茫茫林海中,汪朝宗的车队在山中迷了路。

汪朝宗和汪海鲲、管夏都下了车,面对山下的深谷,面露忧色。汪朝宗跌足道:“这老鲍,也太鲁莽了,辛辛苦苦走了几千里路,弄了这些银子,要是有个闪失,就不得了了!”

汪海鲲想了想说:“按说,我们也该追上他们了。他们银车重,不会那么快!”管夏插嘴:“他们不会掉到山沟里了吧?”汪朝宗挥手:“那么大个车队,就全掉下去,一个不剩哪?不动脑子!”管夏又说:“这天快黑了,要是再找不到地方,夜里碰到什么野兽就糟了!”汪海鲲说:“野兽倒不怕,这里已经是金川地界,是战场了,要是遇到叛军才麻烦呢。”

汪朝宗不语,又看了看四周:“多说无益,赶紧动身吧,再往前赶一程再说!”

天色已暗,阿桂的行辕内,残烛飘摇,桌上展开着一张地图。

一位红衣喇嘛手摇经筒,在一旁默念。

阿桂独坐着,眼睛盯着地图,手里端着半盏酒,一仰脖子干了,把手伸向碟子,却是空的。他抬头,露出一双红红的眼睛:“花生米也没了?”

卫士为难:“将军……”

阿桂一摆手,继续看地图,手指在地图上慢慢移动。这时,一位千总带了几个五花大绑、头戴黑布套的人进来。

“报告将军,抓到几个探子!”

“松绑!”

几个士兵松绑,摘去头套,竟是汪朝宗、汪海鲲和管夏。阿桂一拍桌子:“说,是索诺木还是莎罗奔派你们来的?”

汪朝宗几个面面相觑。汪朝宗突然看到帐中的旗帜,眼睛一亮,扑通跪在地上:“两淮盐务总商内务府奉宸苑卿汪朝宗参见定西大将军。”

阿桂惊得从椅子上跳起来:“扬州商人?怎么跑到这山沟里来?不知道在打仗吗?”

“汪某就是奉两淮盐政阿克占大人之命,来给将军送军饷的!”

阿桂突然还过神来,赶紧站起来,扶他起来:“这是我们的救星来了!快看坐!”

“将军……”

“别这么客气了,这么远道来前线,先去歇息,我这边还有些军机需要筹划,明天再给汪总商接风洗尘。”

“将军,同来的鲍总商押银车先行一步,现时却不知所终,还请将军派人赶快搜寻……”汪朝宗着急道。

一边的千总说:“刚才探报来说,有人将十几车辎重送到金官寨匪穴,却发生了内讧,我正在纳闷。这么说,是你们的银车误送了敌营?”阿桂霍地站起来,两眼血红:“什么?老子好不容易等到的肉,总不能让狼给叼了!带向导,抄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