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第4/5页)

格雷戈里至少可以理解这一点。他很高兴列夫有足够的心肠体会到与女儿之间的感情。尽管他很困惑为何列夫如此偏爱美国,但在格雷戈里内心,如果列夫不回俄国,他会感到巨大的宽慰。因为列夫肯定想接触弗拉基米尔,然后,还得花上多少时间弗拉基米尔才能明白列夫是他的生身父亲呢?还有,如果卡捷琳娜决定离开格雷戈里,跟列夫走,同时带走弗拉基米尔,那样的话,安娜该怎么办?格雷戈里也会失去她吗?他不无愧疚地想,对他来说,最好是列夫一个人回他的美国去。“我相信你作了个错误的选择,但我不会强迫你。”格雷戈里说。

列夫笑了:“你怕我会带走卡捷琳娜吧?哥,我太了解你了。”

格雷戈里一愣。“是的,”他说,“带她一起回去,然后再抛弃她一回,再留给我收拾一回残局。我也太了解你了。”

“至少你会帮我回美国。”

“不。”看见列夫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慌,格雷戈里不禁感到得意,不过他没有让这种折磨持续太久,“我会帮你回到白卫军那里。他们可以带你回美国。”

“我们怎么做呢?”

“我们开车去前线,再稍稍越过一点儿。然后我把你放在无人区。之后的事就得靠你自己了。”

“我会被人打死的。”

“我们都可能被打死。这是战争。”

“那我还是碰碰运气吧。”

“你会平安无事的,列夫,”格雷戈里说,“向来如此。”

威廉姆斯・比利被人押着走出乌法市立监狱,穿过尘土飞扬的市街前往被英军用作临时驻地的商学院。

军事法庭设在一间教室里。菲茨坐在讲台上,旁边是他的助手穆雷上尉。格温・埃文斯上尉拿着笔记本和铅笔坐在那里。

比利浑身脏兮兮的,脸上胡子拉碴,跟镇上的醉鬼和妓女关在一起让他睡不好觉。菲茨像往常一样,穿着熨烫齐整的制服。比利知道自己陷入了一场大麻烦。判决已成定局。证据十分清楚——他用编码文字将军事机密透露给了他姐姐。但他横下一条心,绝不让自己显得害怕。他要好好为自己辩解。

菲茨说:“这是战地高等军事法庭,获准在被告为现役或正在国外,且无法设立更为正式的军事法庭时设立。法庭仅要求三名军官担任法官,如果人数不足,也可以是两名。法庭可以对任何级别的军人的任何罪行加以审讯,有判处死刑的权力。”

比利的唯一机会是影响判决结果。可能的惩罚包括劳役、苦工和处死。毫无疑问,菲茨希望把比利送到行刑队面前,或者至少判他在监狱里蹲上几年。比利的目标是让穆雷和埃文斯脑子里对审判的公正性产生足够的怀疑,让他们提出较短的刑期。

现在他说:“我的律师在哪儿?”

“不可能给你提供法律代理。”菲茨说。

“你确信这一点吗,先生?”

“问你的时候你再说话,中士。”

比利说:“在笔录里写上我被拒绝拥有律师的权利。”他盯着格温・埃文斯,只有他拿着笔记本。见埃文斯一动不动,比利又说:“这么说,这次审判的笔录是一个谎言了?”他把重点放在谎言两个字上,心里清楚这样会冒犯菲茨。从不说谎是英国绅士礼法的一部分。

菲茨朝负责记录的埃文斯点了点头。

一开场就赢了一局,比利想,心里有些高兴。

菲茨说:“威廉・威廉姆斯,你被指控违反了陆军法案第一章。指控你在服现役期间故意实施有计划的危及陛下武装力量的行为。法庭将判处死刑或相对较轻的处罚。”

对死刑的反复强调让比利浑身发冷,但他仍然保持一脸坚定的表情。

“你有什么要申辩的吗?”

比利深吸了一口气。他说话时声音清晰,鼓起勇气,尽量让语调充满轻蔑和不屑。“我的申辩是你们竟会如此大胆,”他说,“你竟敢假装这是一次客观审判?怎么敢装作我们来俄国是执行合法的军事行动?你们怎么敢指控一个三年来与你们并肩作战的人犯了叛国罪?这就是我的申辩。”

格温・埃文斯说:“不要无理取闹,比利。这样你只会自讨苦吃。”

埃文斯假装仁慈,但比利不吃他这一套。他说:“我建议你马上离开,不要跟这个私设法庭有任何瓜葛。等到消息传出去的时候——你尽管相信我,这件事会登上《每日镜报》的头版——你就会明白丢脸的人是你,不是我。”他看着穆雷,“无论谁跟这场闹剧扯上干系,到头来都会落得名誉扫地。”

埃文斯有些不知所措。显然他没想到这有可能被公布出去。

“够了!”菲茨大声呵斥道。

好,比利想,我已经击中他要害。

菲茨接着说:“我们有证据,穆雷上尉,请开始吧。”

穆雷打开一个文件夹,拿出一张纸。比利认出了他自己的笔迹。不错,正像他预料的那样,那是一封他写给艾瑟尔的信。

穆雷把信拿给他,问道:“这封信是你写的吗?”

比利说:“你是怎么注意到它的,穆雷上尉?”

菲茨咆哮道:“回答问题!”

比利说:“你是在伊顿公学上的学,对吧,上尉?正人君子绝不会读别人的信件,我们一直是这样被人教导的。不过据我所知,只有官方检查员有检查士兵信件的权利。所以,我认为是检查员让你注意到它的。”他停顿了一下。正如所料,穆雷不打算回答。他接着说:“那么说,这封信是非法获得的,对吗?”

穆雷重复道:“是你写的这封信吗?”

“如果是非法获得的,那么就不能在审判中使用。我认为律师会这样说。但现在没有律师在场。所以这是一个私设法庭。”

“这封信是你写的吗?”

“除非你解释了怎么得到这封信的,否则我不能回答这个问题。”

菲茨说:“你要知道,你会因为藐视法庭受到惩罚。”

我已经面临死刑了,比利想,菲茨这家伙真愚蠢,竟然认为这样就能吓倒我!不过他还是说:“我指出法庭的不当行为,指出起诉的非法性,从而为自己辩护,这你也要禁止吗……先生?”

穆雷妥协了:“信封上写了发信人的地址和比利・威廉姆斯中士的名字。如果被告说他没写这封信,那他现在就要做出这样的申明。”

比利什么也没说。

“这封信是一条编码消息,”穆雷接着说,“它可以通过读取第三个单词进行解码,外加歌曲和电影名的首字母。”穆雷把信交给埃文斯,“解码完成后,它的内容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