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风筝写下的思念(第4/4页)

“布夏太太,既然这是这名年轻人来找我的原因,与其在这里教训我,不如去帮我采买修理风筝的工具,这样我就能立刻开始动手。”

里奥列出他需要的工具清单,我拿了单子就往五金行冲去。布夏太太陪我走到门口,悄悄在我耳边说,如果我刚好可以顺道经过烟草店,她就会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

我在一小时后返回小旅馆,两项任务都完成了。

小杂货店老板跟我约了第二天中午在沙滩见,他无法保证什么,但他会尽力。

我邀请布夏太太共进晚餐,我们谈到克蕾儿,我把一切都告诉了她。当我陪她走回旅馆时,她在我耳边低声说了一个主意。

我在市中心的小旅馆找到一间空房,头一沾枕头就昏睡了过去。

中午,我站在沙滩上,小杂货店老板准时在布夏太太的陪伴下到达。他展开风筝,骄傲地向我展示,翅膀已经补好,骨干也已修复,尽管我的“老鹰”看起来有点残破,但仍然重现了光彩。

“你可以试着让它飞一小段看看,不过要小心,它毕竟不是当年的飞鹰了。”

两个小的S,一个大大的8,风筝顺着一阵风飞了起来,线轴快速转动,里奥不断地鼓掌。布夏太太搂住他,把头靠在他的肩上。他脸红了,她向他道歉,但仍维持着同样的姿势。

“虽然我们孀居,”她说,“可不代表我们不需要一点儿柔情。”

我谢过他们两位,就在沙滩上与他们道别。我还有一大段车程要开,而我已经迫不及待要赶回去。

我打电话给主任,借口因办理妈妈的丧礼需要比预期多一点时间,所以会晚两天回去上班。

我知道,人一旦开始说谎,就很难不继续下去。但我管不了那么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这一次,我也有我非得如此不可的理由。

我在下午时间出现在音乐学院,警卫马上就认出了我。他的喉咙已经痊愈,他一边说着一边让我走进他的办公室。我问他能不能再帮我一次。

这一次,我要找的是克蕾儿·诺曼最近的音乐会时间和地点。

“我对此一无所知,不过如果你要见她,她就在一楼走廊尽头的一〇五教室。但是你得再等一会儿,这个时间她正在教课,课程要到四点才会结束。”

我的穿着并不得体,一头乱发,胡子也没刮,我想了上千个理由阻止自己过去,我还没作好心理准备。不过最终我还是抵抗不了想见她的渴望。

她的教室是透明的玻璃隔间。我站了好一会儿,从走廊上看着她,她正在教一群小孩子。我把手放在玻璃上,其中一个学生转过头,一看到我就停下演奏。我赶紧低下身,手脚并用像个笨蛋般狼狈离开。

我在街上等待克蕾儿。她一走出音乐学院,就把头发绑起来,提着书包走向公交车站。我尾随她,仿佛追逐着她的影子。阳光照在她身后,她就走在我前方,距离几步之遥。

她上了公交车,我坐在第一排,转头望向窗户,克蕾儿则坐在后方的坐椅上。每次公交车靠站,我都感到一阵心跳加速。经过六站以后,克蕾儿下车了。

她走到街上,完全没有转过身。我看着她推开一栋小建筑物的大门。几分钟后,四楼——也就是最高的一层楼的两扇窗户点亮了灯,她的身影在厨房及客厅间穿梭,她的房间正对着院子。

我坐在路边的长椅上等待,双眼须臾不曾离开她的窗户。六点钟,一对夫妇走进大楼,三楼的灯亮起。七点,是一位住在二楼的老先生。十点,克蕾儿公寓的灯熄了。我逗留了一会儿才离开,带着满心的欢欣喜悦——克蕾儿一个人住。

次日清晨,我回到原地,早晨和煦的风微微吹拂,我带来了我的风筝。才刚展开,“老鹰”的双翼就鼓了起来,然后快速飞起。几个行人饶有兴味地停下脚步观看,然后才继续赶路。修补过的老鹰风筝沿着建筑物正面攀爬而上,还在四楼的窗户前旋转了几圈。

当克蕾儿注意到风筝时,她正在厨房泡茶,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吓得把手上的早餐杯摔碎在地砖上。

几分钟过后,大楼的门打开,克蕾儿朝我冲了过来。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对着我微笑,把手放进我的手里,不是为了握我的手,而是要抓住风筝的手柄。

在城市的天空里,她用纸老鹰画出大大的S和无数个完美的8。克蕾儿向来擅长在空中写诗,当我终于看懂她写的句子时,我读出:“我想你。”

一个会用风筝向你写出“我想你”的女孩啊,真让人永远都忘不了她。

太阳升起,我们的影子肩并肩拖长在人行道上。突然,我看到我的影子倾身,亲吻了克蕾儿的影子。

于是,无视于我的羞怯,我摘下眼镜,模仿影子的动作。

就在这个早晨,远方防波堤旁的小小废弃灯塔里,塔灯仿佛又开始转动,而回忆的影子正低低向我述说这一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