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

这次来阿姆斯特丹,除了拍我那个电视节目,最主要的还是向丁雄泉先生学画画。

丁先生一辈子的徒弟,最多一两个罢了。

“要不要正式来个拜师典礼?”我问。

丁先生大笑:“那是流氓才做的玩意儿。我们是朋友,一起向天真的感情学习。”说完,把一张八英尺宣纸贴在墙上。

拿了一个装有油漆的玻璃瓶,丁先生往纸上泼去,沾在墙上的各种油漆的颜色透过纸显露出来,本身已是一张抽象画。

丁先生开始用画笔把线条勾出来,画到女人的眼睛部分,他会用手把墨一擦,变成眼影的化妆。

一张巨画分三阶段完成,线条、上色。等干了之后,最后加上需要强调的浓彩。

我知道要在这短短的数天之内学画是不可能的事。丁先生最强烈的作风是他对彩色的分布。要是我能在这期间内得到一点点的感觉,已受用不尽。

“色彩是活的。”丁先生一面画一面讲解:“热爱生命,脑中自然产生。”

笔愈劲愈快,色彩也愈来愈复杂。女人、西瓜、猫、鹦鹉,都是丁先生喜欢的题材,一个个无中生有地出现。

鲜艳的色彩,在凡人笔下变得俗不可耐。但是丁先生很自信地掌握,强烈到令人醉迷。

丁先生的作品没有中间路线,你喜欢或不喜欢,就此而已。爱上了,便玩之不尽,味之无穷。

汗水已经浸透他的全身。那么巨型的作品,需要无限的精力。丁先生健硕的体魄,像一块基石,填完了他的彩色的宇宙。我再过一百年,也追随不着。但是能够亲眼看到一件艺术品的孕育和诞生,享受这无比的欢乐,已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