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黎雅芙走上去, 她站在他面前,她曾经无数次的想过如果再见到黎向阳她要怎么做,她有很多话要对他说, 可是她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他再也没有在她面前出现过。

现在,他就站在她面前,她曾经排斥他, 讨厌他, 恨他,她也想过那些话她或许说不出口。

可是, 她想告诉他,她好害怕眼前一切都是梦,梦醒了哥哥就不在了。她要告诉他, 所有的话都要告诉他。

“我早就不讨厌你了,一点都不讨厌, 我很想你,哥哥, 我一直都很想你。”

他神色复杂的望着她,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他问, “你还清醒吗?”

他在尽量保持冷静, 可是他的语气中却带着颤音。

“我知道我在说什么, 我很清醒, 我没有那么一刻如现在这样清醒,对不起哥哥, 我以前太任性了,对不起我说了很多让你伤心的话,对不起。”

他皱着眉头看着他, 表情透着些许茫然,他似乎无法判断他所听到的究竟是真实还是虚幻。

她所认识的江寒是那种精明的商人,在奥政会所和他见面的第一眼,他一身煞气,眼底透着一种让人猜不透的深沉,身上处处透出一种让人惧怕的气息。

所以,这样茫然的表情出现在他身上一点都不协调。

他望着眼前的女孩,茫然而又疑惑的叫了她一声,“小乖?”

小乖……其实她的小名不叫雅芙,她叫小乖,妈妈和哥哥都是这样叫她的,可是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叫过她了。

她再也控制不住,一把抱住了他,她闭着眼睛,把他抱得很紧。

“哥哥。”

“哥哥。”

“哥哥。”

她一声声的叫着他,无数次独自一人在夜里,她曾经这样叫着这两个字,可是没有人听到,最想让他听到的那个人早已不在她身边。

可是现在,她终于可以叫给他听了。

“小乖?”他又不确定的叫了她一声。

“哥哥,对不起。”

她听到他好像笑了一声,他像是在自言自语:“你抱我?”他停顿了一下又说了一句“幸好现在身上没有那股味了。”

听到这话她心里更难过,只感觉好像有一根细细的针在心脏上扎了一下,尖锐的疼瞬间蔓延开,她一时疼的都快呼吸不过来了。

其实在妈妈过世之前还发生过一件事,也不算什么大事,可是这件事一直是她心中的痛,每次想起总让她许久无法释然。

黎向阳从十五岁开始就在外面打临时工补贴家用,发过传单,去网吧修电脑,去修车铺修车,穿着厚重的衣服在街头表演,不管多辛苦多累,只要能赚钱的他都做过。他上高中之后只要有空就会在离家不远的那家修车铺子上帮忙修车,他很聪明学得很快,师父也很喜欢他,给他的工钱也高。

那天下午她从学校回来,从马路穿过一条布满泥水的小道才能到所住的小区。她刚走到小道外面就看到黎向阳被几个男生围住。

修车的活很累很脏,黎向阳有专门穿去修车的衣服,一条打满了补丁的长裤,一件有很多破洞的短袖,天气冷了他在外面加一件黑不溜秋破破烂烂的外套。衣服上面沾着深一块浅一块的机油,脸上和手上也有,她记得那机油的味道,很难闻,也很难洗。

围着他的男生穿着校服,从校服的款式来看,是和黎向阳同学校的。其中有个男生手中捏着几张钱冲他晃了晃,“我的提议怎么样?只要我们每人打你一下,这钱就是你的。”

他扫了几个人一眼,没说话。那人又道:“你不是很缺钱吗?好好看看,这可是五百块,挨几下就拿到五百块,不划算吗?”

“好。”

他突然答应了倒出乎了男生意料,他和其他几人对视了一眼,随即一群男生哄笑起来。

“还以为你多有骨气呢,他妈就是一个穷乞丐,既然如此,兄弟们,别客气。”

男生话音一落,一拳头打在他肚子上,黎向阳一声闷哼,下意识捂住肚子,那男生却愉快长啸一声,笑道:“你不是挺骄傲的吗?不是挺受女生欢迎的吗?为了几百块连手都不敢还,你的骨气呢?”

有个男生绕到他身后,一脚踹上他的后背,黎向阳踉跄着往前,直到砸在墙上才稳住身体。

又有个男生走到他跟前扯住他的衣领,眼看着一拳头就要砸在他脸上,黎雅芙跑上去吼道:“住手!”

男孩们看向她,那带头的男生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眼,说道:“小妹妹,乖乖回家写作业,闲事别管。”

黎雅芙道:“他是我哥哥,你们要是再打他,我就喊人了。”

“是他自己给我们打的,可不是我们打他的,不信你问问他。”

黎雅芙看向他,他眉心蹙在一起,应该是被打痛了,此时他身上脸上满是机油,连眉毛上也凝结了一大块儿,他看上去狼狈得要死。黎雅芙又气又怒,“黎向阳你干什么?”

“你先回去,不要管我。”

“你傻不傻被他们这样打?”

“回去。”

“你……”

“叫你回去。”

那时候黎雅芙觉得羞耻极了,他们羞辱黎向阳好像也是在羞辱她,而他呢,还如此执着给人羞辱。她生他的气,不想再管他,她跑回了家,身后传来男生们的哄笑声,一下一下打在他□□上的声音,还有他强忍着的,却还是忍不下来的闷哼声。

为什么,为什么他就这么贱呢,为什么要为了钱做到这种地步呢!她回到家关上房门,靠在门上大口大口喘气。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听到开门的声音,是黎向阳回来了。她打开一条门缝往外看,看到他的手臂在流血,他捂着流血的地方找出药箱。黑黝黝的沾着机油,因为长期做粗活,粗糙得没眼看的手,笨拙的倒了酒精给伤口消毒,那么长的伤口愣是一声都没吭。

为什么没有出去帮他呢,她想,那时候她应该出去帮帮他的。不然他也不至于只是胡乱的用纱布在手上缠一缠了事,后来伤口还发炎了,也不去医院,一直强忍着等伤口痊愈。

可是她什么都没有做,她跑回到桌前带上耳机开始写作业。没一会儿听到敲门声,然后是黎向阳的声音,“出来吃饭了。”

手受了伤还把饭做好了,可是她只是头也不回应了一句,“不吃。”

再后来她听到开门关门的声音,然后有脚步声下楼,她从窗户望下去,他换上衣服去上晚自习了。

她走出房门,外面餐桌上他给她留了饭,饭上堆着鸡腿和煎蛋,这鸡腿是上午妈妈给他留的,因为他在修车铺,临时来了客人,他没来得及回来吃饭,每人一个,他没有吃,又重新留给她了。

碗下面还压了七百块钱,她昨天和妈妈提过的,下周要交补课费,七百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