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2 世界很好努力才配得到

这世间的成功,除了努力,没有任何捷径可走。你曾经偷过的懒,总有一天,要用更多的力气去偿还。

人活着,为什么要有心气儿

承受不住的人,就只能是碌碌无为,虚度光阴,光芒尽失,一天一天复制自己,最终泯然于尘世矣。

青杨去广州给别人做保姆的时候,我初中还没毕业。

她写信给我:“其实我也是想读书的,和你们坐在课堂里的日子,我现在还经常梦到。”

但她妈妈说:“女孩子家,认得字就可以了,最后还不是要嫁人生子,读那么多书做什么?”青杨也不反驳,依旧每个月寄钱回来。一个月200块的工资,有时寄100块,有时寄150块,用纸包好,附带一封家书,寄到村口的代销店。

她妈妈收了信,让我帮着念一念,大约就是“我一切都好,东家待我很好,做事不累,请爸爸妈妈多保重身体”之类的话。她妈妈取了钱,放进贴身的口袋里,又用零钞在代销店买些日用品,顺便给我一些零嘴儿。

那个时候我以为,青杨的人生,也就那样了。

就像她妈妈规划的那样,给人做几年保姆,然后进厂打工,慢慢给自己攒点嫁妆,然后结婚生子,正好复制上一辈的人生。

然而,并没有。

记得半年后的春节,青杨从广州回来。我去找她玩,坐在她的床沿上,听她兴冲冲地跟我讲异乡的生活——那里有高耸入云的大厦,有咖啡厅,有外国人,还有图书馆……仿佛声音里也带着光芒。

青杨的房间,她自己只占了一张床的位置。床的另一头就是火灶,堆了高高的柴火,烧水、做饭都在那里;中间则支了一张桌子打麻将,吵吵嚷嚷的,吃牌、和牌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我和她说起学校里的事情,有趣事,也有感伤的事;说起我在看小说,也试着写一些片段,成绩下降得很快,可能不会再继续上高中,但自己心里没有什么想法,不知道明天会怎样。

“随波逐流吧。”我用了一个小说里看到的词总结到。

青杨托着腮,双腿一晃一晃地打在腐朽的床脚凳上。“可是,我觉得一个人必须要有自己的想法”,她停顿了一下,转身从床头的袋子里拿出一本厚厚的英语辞典,“你看,我就想学英语”。

我接过书来,随手翻了翻,转瞬便觉得头大:“我完全看不进去,因为即便是坐在教室里,我也没有办法说服自己爱上英语。”

她说:“我用的是最笨的方法,买了这本辞典回来,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地背。好在老师教过语法和音标,读起来不是太累。等到明年,我想再买个复读机,可以跟着磁带学习。”

那个时候,我还是以为,青杨再努力,也不过是一个会说英语的保姆。就像大家打趣的那样,以后可以去给老外当保姆,操着一口土气的洋腔,把老外一个又一个的笑话带回来,正好成为牌桌、饭桌上的消遣。

然而,并没有。

一晃又是一年,青杨再回来时,我已经到县城上高中了。那天,我依旧坐在她家的床沿上,把画夹竖在腿上,给她画素描头像。她则歪着头教我说广东白话,我鹦鹉学舌似的跟着一句一句地讲,奇怪的发音时不时把自己逗笑。

青杨说,学白话是为了以后更好地找工作,自己没有学历,就必须学一些其他的本领,而且必须是过硬的本领。于是,她出门买菜和接送小孩时,都会尽量地和本地人对话,模拟他们的口型和发音,并随身带着白话小册子,随手翻阅,随时练习。

我还看见她的床上放着一页“电脑键盘”。之所以是“一页”,是因为那不是真正的键盘,而是她自己用一页厚卡纸做成的,上面画满了按键,每个按键上写着字母,还有许多笔画。

青杨告诉我,那是电脑五笔的字根。“王旁青头兼五一,土士二干十寸雨……”她随口背起来,说东家家里有电脑,她很想学习,于是就偷偷画下了键盘,又买了入门的课程,先在纸上练打字。

“要用电脑,就必须学会打字,只是,到了我这里,又成了一个笨方法。”她笑道。

我也跟着笑,但那时心里已经隐隐感觉到,青杨身上有一股别的女孩子身上没有的劲头。她想要去做什么,就会不顾一切地去做,而且用尽全力地去做好。

就像很多年后,我想起青杨所用的那些所谓的“笨方法”,其实一点儿都不笨。相反,她很聪明,又很用功。聪明又用功的姑娘,运气又怎会太差?

青杨很快去了附近的服装公司做办公室文员。虽然只是一个跟单的文员,可是在几个老乡的眼里,已经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你看,她不过是一个初中都没毕业的小保姆,怎么就直接去了办公室?不是应该和我们一样坐在流水线上没日没夜地赶工才对吗?”

青杨不解释,也不理会,只是每天下班后雷打不动地去上各种各样的培训班。她越来越忙了,忙得连春节都没有回老家。

不久后,我也南下打工,路过广州去找青杨时,她刚好升了职,还在准备参加成人高考。那天下班后,她陪我逛天河区。中信大厦的灯光照亮了夜空,在璀璨绚丽的街头,她拉着我的手大声地唱歌,一首又一首。

末了,她跟我说,她想留在广州,想去很多的地方,想做很多自己喜欢的事情。

“你呢?”她突然问。我回答不上来。

那时,我心里有关于文学的梦想,也有继续画画的愿望,但是现实摆在面前,我一无所有,又何谈未来?便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那时的我,更不知道,多年后我会去写一本小说。而青杨的人生,却已经远胜于一部小说。

后来,我离开南方,漂泊于多个城市间,一年又一年,有时随波逐流,有时随遇而安。

期间,也会偶尔得到青杨的消息,听说她换了岗位,升了职,拿到了大学文凭,英语过了四级,在学服装设计,做到了部门经理,不到三十岁就获得了公司的股权,并创立了自己的品牌……

再也没有人觉得不可思议。妈妈不再催促她结婚,哥哥们在家里商讨大事时也总会给她打个电话,且听一听青杨妹子怎么说。她从家中不受重视的小丫头,变成了全家可以依靠的主心骨。

前些年我回老家,遇见了几个从前的同学。她们有人嫁给了村里的铁匠,生了一串孩子,每天在村口打麻将;有人嫁到了镇上,开了发廊,染着一头的玉米穗子,毫不脸红地和摩的司机说荤段子;也有人铆足了劲儿地读书,考上大学,再回到县城做公务员,每日朝九晚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