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中国乡村形态的智慧表达——我读《山匪》(第2/2页)

  我特别喜欢《山匪》的语言,一接触文本我便产生了耳目一新的真实感觉,用一句话概括:这是一部显示着耀眼的语言魅力的小说。孙见喜把生活语言变成作家主体的叙述语言,我作为一个作家,从写作实践来体会,是很见语言功力的,是很难掌握的一种叙述方式和叙事本领。小说的语言有描写语言和叙述语言。叙述语言也有各种叙述形态,单从叙述形态就能明显感觉到一个作家成熟的成色。孙见喜在这部小说写作中,不是我们常见的某些作品如生硬地塞进一些生僻少见的土语方言,这不仅产生不了美感,反而觉得别扭,而孙见喜对大量的生动鲜活的民间生活语言不仅完成了提炼,更难得的是他驾轻就熟地进入直接的叙事,这种语言是形象化的叙述,这当是语言的至高境界。打一个比方,既有钢的硬度又有麻绳的韧性的一种极富弹性的语言。我从写作中感受到,这是作家孙见喜完成了语言上质的飞跃,而且对话语言达到令人叫绝的准确、生动和个性化,其精彩纷呈,常常叫人忍俊不禁而拍案击掌,读者感受的是一种纯粹的语言的魅力。我是从写作的角度去理解,不是从评论家的角度上理解的。在这种形象化叙述的文本里,我处处感知一种语言智慧,他不猎奇性地挑拣那些比较古怪的民间生活语言,更不是完全地照搬。他把民间创造的富于智慧的语言淘采出来,也显示出作家自己的语言智慧,这是不类同于任何文本的鲜活一枝。再是见喜这种叙述语言的密度相当大。阅读中间能感觉到他在浓缩,然而又不仅是浓缩,是严格把握着每一个句子的内涵和质量,既是形象的,又是鲜活的,更含蕴着丰富的意指,几乎感觉不到任何语言的虚意卖弄,对人物和具体场景的描述恰到好处。能把这样密度的语言保持始终,几十万字不泄气不松动地持续到最后一行,真是不易。

  作家在生活的拥有量上非常丰富,我在阅读时感觉有些东西还可以再展开,就内容来说,恐怕远远不是现在这个字数的小说,弄到50万字,仍然不会感觉到累赘,可见作家在斟词酌句上确实下了很多工夫。

  作为一个同代作家,读完《山匪》颇有一种感慨和感动,已经成为历史的上世纪前半叶的生活,已经冷寂到令后半叶出生的人如闻神话,然而却是这个民族艰难踯躅的真实过程。《山匪》不仅把那一过程重现给今天和未来的读者,而且达到一个生活和艺术的真实,这是一个作家的成功,也是一个作家的责任和道义,让他同代的和后代的读者,可以信赖无虞地去品咂自己先祖的生活形态和心灵历程。

  2006.3.23草 5.6修订于雍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