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剧(第2/2页)

我再四下里一看,情形已经与先前大不相同!那些大的、小的、圆的、长的,各样攒动着的头,先前只是黑魆魆的,现在却每颗上都嵌着两个星似的眼睛。望过去,满是一片黑溜溜的,闪耀着,直射着按在地上的那个穿黑裤的。

“啊呀!打死人了!”穿黑裤的只是嚷。

“打死再说!”

“打!”

“……”

锣声忽然高亢起来,我不自主地回过头去——台上的花红脸正按着一个小卒模样的打;一会儿,小卒爬起来,进去了;又出来一个,还是他。仍然旋着打着,锣鼓雷声似的一齐响起来,高过了一切的声音。

一阵过去了以后,锣声细微了,台上已经另变一种情形:正面挂出一幅书房模样的布景,斜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不能点的木头蜡炬。一个学生样的人,坐着看书不时摇头晃脑地唱两声。

唱的什么,我确乎不知道。不过我喜欢他那种姿势。

我注意地看着。

一大段唱到将近末尾,他把声音拖长了些,转了几个弯!一片呼喝的声音,立刻在四面腾起来,间杂着几声很奇怪的怪声,我也无意识地随着喊了一声。

我向剧台上望了一眼,作为临别的表示,就慢慢地踱出来。

沙铺的小路,月光照上,显得格外明,蛇似的蜿蜒着伸入疏疏的树丛中,我踏着印在地上的树影,听着剧场内发出的悠扬的乐声,趑趄着往前走去。

走出了广阔的大门远望着马路两旁的电灯,星似的闪耀着,再远一点,只有神秘的黑暗。

剧场的乐声,仍然断续地传出来,只要一传入我的耳官里,面前神秘的黑暗中,立刻幻出许多大的、小的、圆的、长的,各样的头颅,跳舞着,波动着。

我仍不停地走向前去!

宽广的马路上,

笼罩着沉沉的夜气,

扰攘的车马声,

没沉了,

尘迷的空气,

清新了,

一切都布满了严肃的沉寂,

黄白色的灯光,

微明了,

暗淡了,

引起了幻象残留的痕迹,

缥缈在耳边,

游移在脑际,

又深印在心房的一隅,

荧荧的车灯,

一个紧跟着一个,

无声的在黑暗里游动,

一个个流星似的飞过了,

一个个,

又幻灭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