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恋人(第2/2页)

“你想象一下,和自己爱的人,在空旷绚烂的极光下相拥,那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情。”这样描述起来,张楠的眼睛是发光的。他还一副保持神秘的样子告诉我,他给自己的恋人准备了一份生日礼物,一起飞往遥远的北极过冬。

我喝了一口柠檬水,捕捉到他话里暧昧的气息,稳住情绪,托着下巴望向他:“真幸福啊,那对方一定开心死了,可惜,我就没这样的福气,找到一个人真心待我。”

“年纪轻轻,说什么丧气话嘛!”张楠拍拍我的肩膀,笑得阳光灿烂。

“你们平时一定很恩爱吧?”

张楠想了想,认真地回答我:“那样子算得上恩爱吗?可能用平淡而有味去形容会比较真切一些。虽然有些事情会遇到一些阻力,很多人也没办法理解,但我相信社会以后还是会更包容一些的,毕竟,21世纪一眨眼都过去十几年了啊。”

阻力。无法理解。包容。

多么像是边缘人群对自己困境的控诉啊。这几个词彻底激起了我的好奇心,感觉他喝了两杯酒下肚,就要开始和我掏心窝子了,我一边招手让侍应生加了两杯长岛冰茶,一边给雪梨发信息询问关于张楠喜欢科幻的事情——果不其然,雪梨表示浑然不知,甚至对张楠喜欢科幻这件事情都存有疑虑。

正在这时,张楠突然把手机掏出来让我看一张照片,是一个房屋模型。

“这是……你的房子?”我接过手机的时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翻遍了他手机里的App,果然和雪梨说的一样,干净得不留痕迹。

张楠摇摇头:“你有没有看过一个叫兰登国际的艺术团体做的‘雨屋展览’?我在设计一个类似的空间,想要让人在室内就可以模拟感受极光的触感。”

“也是为了要讨喜欢的人开心?”

“这倒没有,我自己的私心而已啦……其实,我觉得喜好什么的,都是很私人的事情,即使是伴侣,也没办法做到真正完全地互相理解和感同身受吧。倘若彼此距离太近,那种恋爱时迷人而令人兴奋的气味也会全然消失,这才是最令人头痛的啊。”

我点点头:“不过话说回来,你对感情的理解那么透彻,应该谈过不少恋爱吧,哈哈。”

张楠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其实感情的经历也是匮乏得很,次数什么的,真这么重要吗?关键还是有没有认认真真爱过一个人吧。”

几杯酒下肚,他醉眼迷离地看着我,我乘虚而入,扶他去洗手间,他有些晃晃悠悠,在镜子前洗了脸,依旧没有很清醒,满脸通红。我故意把洗手池的水开大,溅到他那件森永彦邦的衬衫上,湿了一大块,替他解开扣子透风。他的呼吸声很重,喘着气,忍不住一手抱住我,头朝我肩膀靠过来,就在我以为他终于要被我逮个人赃俱获的时候,他喉咙倾泻而下混浊的呕吐物,腥臭的酒气,殃及我这个池鱼。

出租车上,他一个劲儿地道歉,迷迷糊糊地把头低下来,迷离间,却又似乎把我认成了别人,吞吞吐吐带着抱歉的语气道:“每次喝醉酒都要麻烦你……我真是太糟糕了……对……对不起……结婚的事情……一旦变成两个家庭的事……生活一定会陷入一团糟糕吧……我知道这有点自私,我不想耽误自己的创作……也不想耽误你……但是Sherry,我是真的深爱你的……你愿意相信我吗……”

我为张楠这番醉言醉语感到深深的同情,他这么一个避世型人格,是多不容易才向一个陌生人敞开心扉倾诉自己啊,话题还是对他而言如此惊恐的“婚姻”。他在车厢里把自己蜷成一团,时不时发出低沉的喃喃自语。

把张楠送到雪梨家的时候,他已经不省人事了,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雪梨开了灯,暖光,温馨的家的质感。耐心地帮他宽衣解带,又手忙脚乱地倒水招呼我。

“你查出点什么了吗?”她忐忑不安。

我看了一眼躺在床边的张楠,点了点头:“呵,没想到他还真的是,一直对我动手动脚的,还猛灌我酒,不过就他这酒量,也是经常被人‘捡尸体’的那一类吧。”

雪梨杯子没拿稳,差点摔地上。她急忙找了个椅子坐下来,颤抖地望向我,深呼吸。

“你打算怎么办?”我问她。

“知……知道了我也算是心安了。这辈子做不成夫妻,但他总需要一个人好好照顾他吧……如果他一直瞒着我,你说,我是不是该一直装傻下去比较好?”

我看着雪梨,轻轻冷笑了声:“我就猜到你这窝囊脾气,忍气吞声,委曲求全。你知道吗?你和张楠之间感情最大的问题压根不是爱和不爱,而是距离感。”

雪梨一脸疑惑地看着我。

“你已经很久都没关心过他喜欢什么了吧?也从来不会把自己的心里话告诉他。而是一厢情愿地把自己代入生活剧的女主,怨念地把琐碎日常拼命堆到他身上,非得要像大多数人那样庸人自扰轻易就过掉一生。但实际上呢,你们都是需要私人空间和灵感的创作者啊,是少数人!”我看着雪梨,“一纸结婚证对你来说其实也并不是这么重要吧,况且三十岁,人生才刚刚开始,好好享受你们的极光之旅吧,实话是,他没有出轨,当然也不可能出柜。”

“极光之旅?”

“北欧神话里的极光是黎明的意思。你不觉得,爱情这东西,永远让它保持在破晓那种将明未明的状态最迷人吗?永远保持新鲜和陌生感,永远充满活力。”

我看着雪梨似懂非懂的脸,临走前又补了一句:“听不懂就对了,如果连对爱情都要追究得跟算数学题一样清楚,那这辈子,还谈什么狗屁恋爱啊?”

张楠翻了个身,差点连人带被摔下床去,雪梨几乎是飞奔过去拉住了他,替他摆好腿、盖好被,又用湿毛巾擦着脸。张楠闭着眼,头顶的灯像旋涡一样照耀着他,在梦里,是一片一片轻薄交织的云。雪梨深情地看着他,嘴角像粘了蜜一样甜。

爱情啊,有爱就好,何必非要把自己关在烦冗的锁链里。


婚姻恐惧症

现代媒体经常就如何处理婚姻关系进行各种讨论,这种社会氛围使尚未走入婚姻的人们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由于对婚后生活存在过多考虑,再加上成长环境等诸多因素,面对婚姻感到恐惧,想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