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3/3页)

“后来,她结婚了。那孩子完全被人忘记了。有一天,她问我能不能偷偷地跟她一起去趟珀斯,去那家孤儿院。噢,汤姆,你无法想象那个场景,满满的一屋子,都是没有妈妈的孩子。没有人爱他们。这件事情萨拉无法对她的丈夫吐露一个字,不然他会把她赶出去。她丈夫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件事情。她的孩子还在那儿,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去看看他。奇怪的是,忍不住一直流泪的人是我。那些小脸、那些眼神,我真的受不了。把孩子送进孤儿院跟直接送他们进地狱没什么区别。”

“孩子都需要妈妈。”汤姆说,他忍不住陷入自己的思绪之中。

伊莎贝尔说:“萨拉现在住在悉尼,再也没有跟我联系过。”

那两个星期里,汤姆和伊莎贝尔每天都见面。当比尔·格雷斯马克问起他的妻子这件事是否合适时,他的妻子说:“噢,比尔。人生苦短。她是明晓事理的孩子,她有她自己的想法。再说了,她现在根本没什么机会接触到四肢健全的男人。别吹毛求疵了……”而且她知道,帕特吉乌斯很小,他们可去的地方也不多。那么多双眼睛看着,那么多双耳朵听着,有任何蛛丝马迹他们都会知道。

汤姆是那么期待见到伊莎贝尔,连他自己也感到很惊讶。她已在不知不觉间卸去了他的心防。他喜欢听她讲帕特吉乌斯的生活和它的历史,她说,法国人之所以把这个位于两大洋交汇处的地方叫作帕特吉乌斯,是因为这个词的意思是“分享”和“划分”。她跟他讲她从树上摔下来,摔断了胳膊的事情。还有一次,她和她的哥哥们把缪伊特太太的山羊涂成了红色斑点,然后去敲门告诉她说山羊得了麻疹。她还告诉他,她是多么希望笑容能再次出现在父母的脸上。

但是,他很谨慎小心。这个小镇很小。她比他年轻太多。他去了灯塔以后,很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了,其他小伙子将会有机可乘,但是对汤姆来说,尊重她才是他的解药。

伊莎贝尔自己亦无法描述这种新感觉——或许是刺激,这是她每次见到这个男人时的感觉。他让她觉得神秘,他的微笑背后似乎隐藏着什么东西。他并没有走近她,依旧离她很远。可不知为何,她很想走进他的内心。

如果说战争教会了她什么,那便是凡事不可想当然,重要的东西不能放弃,否则会很危险。生活可能会夺走你一直珍惜的东西,并且再也不还回来。她开始有一种紧迫感,有一种强烈的愿望要去抓住机会。她不能把这个机会拱手让人。

汤姆回杰纳斯岩的前一晚,两个人漫步在海滩上。六个月前,汤姆第一次踏上帕特吉乌斯的土地,觉得时间对自己来说,无关紧要;而如今,一月份才过去两天,他却觉得仿佛已经过去了很多年。

伊莎贝尔眺望着大海,太阳正在慢慢落下,渐渐地沉入到世界的另一边。她说:“汤姆,我在想,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当然。什么事?”

“我在想,”她没有放慢脚步,“你能吻我吗?”

汤姆以为是风影响了他的听觉,而且她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于是他试着猜了一猜她刚才的话。

他说:“我当然会想你。但是——我们下次见面说不定得等到我休假了。”

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让他感到不安。即便在如此昏暗的光线下,她的脸颊看起来依然很红润。

“对——对不起,伊莎贝尔。我不太会讲话……尤其在现在这种情况下。”

“现在是什么情况?”她问,不禁想,他一定经常干这种事。他待过的每个港口都有一个这样的女孩。

“告别。我不擅长告别。我一个人离开没什么问题,有一两个同伴一起离开也没什么问题。只是现在这种情况,真的难倒我了。”

“那好,要我给你把问题变得简单些吗?我走就是了。现在就走。”她猛地转过身,朝海滩外走去。

“伊莎贝尔!伊莎贝尔,等等!”他追上她,抓住她的手,“我不想你……唉,就这么离开。我会帮你,也一定会想念你。你……我跟你在一起很开心。”

“那就带我去杰纳斯吧。”

“什么——你要跟我一起出海?”

“不。是住在那儿。”

汤姆笑起来。“天哪,你有时候的想法真是异想天开。”

“我是认真的。”

“你不是。”汤姆说,但是他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认真的意味。

“为什么?”

“好吧,我能想到很多很多原因。最主要是因为唯一被允许住在杰纳斯岩上的女性是看守人的妻子。”

她没有说话,他微微侧了头,看着她,想要确认她是不是明白他的意思。

“那就娶我!”

他眨眨眼睛。“伊奇——我们几乎不了解彼此。还有,我都没有——好吧,我都没有吻过你,我的天!”

“你终于说出来了!”她说,仿佛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是如此理所当然。她踮起脚,伸手把他的头拉向她,吻上他的嘴唇,而他,猝不及防。她很生涩,却异常用力。

汤姆一下子拉开她。“这不好玩,伊莎贝尔。你不应该到处乱跑,还突然亲吻一个男人。除非你是认真的。”

“我是认真的!”

汤姆看着她,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挑衅,小巧的下巴透着一股子坚定。他也不知道一旦他越过那条线将会发生什么。噢,该死的!去他的好人!去他的理智!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美丽的姑娘,她在等待着他的亲吻。太阳已经下山,两个星期就这么过去了,明天他就要回到那个鬼地方去了。他捧起她的脸,微微弯了腰,说:“所以,我该这么做。”他慢慢地吻了下去,时间仿佛已静止。他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吻。

他终于抬起头,拂开垂在她眼前的一缕头发。“该送你回家了,不然他们要派人追杀我了。”他用胳膊环住她的肩膀,带着她往沙滩外走。

“你知道我是认真的,我是说结婚。”

“你一定是傻了才想要嫁给我,伊奇。看守灯塔的人很穷,而且做灯塔看守人的妻子会很辛苦。”

“我知道我要什么,汤姆。”

他站定了。“听着,伊莎贝尔。我无意冒犯你,只是——你比我年轻太多,我今年二十八岁。而且我猜,你没有和多少男人约会过吧。”从刚才那个吻来看,他敢打赌,应该是一个也没有。

“这跟我们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只是——不要把一件事情本身和它带给你的第一印象混淆在一起。仔细想想吧。我敢打赌,十二个月以后,你一定会把我忘得一干二净。”

“别那么扫兴。”她说,踮起脚再次吻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