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第2/3页)

汤姆询问的目光看着他。

“就是初步听证会,决定你是否有必要进行答辩。如果有必要,那么你会被带到奥班尼或者珀斯受审。要看情况。”

“什么情况?”汤姆问。

“我们来看一遍对你的指控,”菲茨杰拉德说,“你就知道了。”他的目光再次落到他眼前的一张表单上。“嗯,他们的这张网撒得可够大。西澳大利亚刑法典、联邦公共服务法、西澳大利亚法医法、联邦犯罪法。国家、联邦,一大堆指控,真是一团糟。”他微笑着搓搓双手,“我就喜欢这种。”

汤姆扬了扬眉。

“这说明他们在东拼西凑,他们也不知道哪一项能让你获罪。”律师继续说,“玩忽职守——两年监禁加一笔罚款。尸体处理不当——两年劳役。发现尸体未报告——好吧,”他嘲笑着说,“才罚款十镑。出生登记作假——两年劳役加两百镑罚款。”他挠挠下巴。

汤姆鼓起勇气问道:“那——拐带儿童的罪名呢?”这是他第一次使用这样的措辞,说出那几个字,让他感到畏惧。

“刑法典第343条。七年劳役。”律师嘬着嘴巴点头,“对你有利的是,舍伯恩先生,法律涵盖的是一般情况。法律条款约束的是在大多数时间内发生的事情。所以第343条适用于……”他拿起那本卷了角的法典,读出来,“任何……使用强迫或欺诈或引诱手段……蓄意剥夺父母对孩子所有权的人,或扣押儿童……”

“然后?”汤姆问。

“在这点上,他们告不倒你。你很幸运,在大多数时间内,婴儿是不会离开他们的母亲的,除非有人将他们从母亲身边带走。而且,通常情况下,他们不会自己跑到荒无人烟的岛屿上去。你没有‘扣押’那个婴儿。从法律上说,她想在那儿待多久都行。你确实没有‘引诱她离家出走’。他们也永远也无法证明你‘蓄意剥夺’,因为我们会说你当时深信孩子的父母已经死了,所以这项罪名不会成立。而且你是战争英雄,战功十字勋章和勋带获得者。对于一个曾经冒着生命危险保卫祖国,并且从来没有惹过麻烦的人,大多数法院仍然会选择从轻处理。”

汤姆脸上的神情放松下来,律师的表情却变了,他继续说道:“但是,舍伯恩先生,他们不喜欢说谎的人。事实上,他们非常不喜欢,所以对于伪证罪的刑罚是七年劳役。而且如果那个做伪证的人让罪魁祸首逃脱了应有的惩罚,那么这个人便是妨碍司法公正,再另加七年劳役。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汤姆看了他一眼。

“法律要确保让违法者受到该受的惩罚。法官在这方面会有点挑剔。”他站起来走到窗边,透过铁栅栏凝视着窗外的树,“现在,如果我走上法庭,会讲一个故事,一个可怜的女人因为产下一个死婴,失去了她的孩子,所以导致过度悲伤——一个神志不太清楚的女人是无法辨别是非的——然后我会说到她的丈夫,一个好人,他总是尽着自己的职责,可是这一次,只有这一次,他想让他的妻子好起来,所以感情战胜了理智,赞同了妻子的想法……我可以说服法官接受这个说法,也可以说服陪审团。法庭最终会行使我们所说的‘赦免权’——也就是从轻处罚的权利,那位妻子也—样。

“可是现在,有人不仅承认自己说谎,还承认自己是个恶棍。这个人大概是担心会被人认为他没有性能力,所以决定留下一个小小的婴儿,还强迫他妻子撒谎。”

汤姆挺直了背。“我要说的都已经说过了。”

菲茨杰拉德还在继续:“好,如果你真的是会做那种事情的人,那么所有的警察都会认为,你为了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可能会更进一步。如果你是那种只要可以就为所欲为,还打算以此胁迫妻子的人,那么你就有可能为了达到目的而杀人灭口。你在战争中存活了下来,这个所有人都知道。”他停顿了一下。“他们可能会说的就是这些。”

“他们没有为这个指控我。”

“目前为止是这样。但我却听说,从奥班尼来的那个警察不准备放过你。我以前跟他打过交道,我可以告诉你,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浑蛋。”

汤姆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他很激动,因为你说你找到伦费尔特的时候他已经死了,而你的妻子不会为你做证。”他捻起系在案情摘要上的红色带子绕在手指上。“她一定对你恨之入骨。”他松开那根带子,慢慢地说,“她可能因为你胁迫她对留下孩子的事情撒谎而对你恨之入骨,或者因为你杀了人。可是,我认为更有可能的理由,是你泄了密。”

汤姆没有说话。

“官方会证明他是怎么死的。对于一个已经被埋在地下近四年的人而言,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他整个人没剩下多少。没有断骨,没有骨裂,病史记录是心脏病。一般来说,这种情况验尸官可能会做出死因不明的裁决。如果你全盘托出,说出全部实情……”

“如果我对所有指控认罪——我说我强迫了伊莎贝尔,而且没有其他任何证据,没有人可以动她,对吗?”

“对,但是……”

“那我认罪。”

“问题是,你面临的指控有可能比我们预料的更多。”菲茨杰拉德将文件放回他的公文包里,“我们不知道你的妻子会怎么说。如果我是你,我会很认真地考虑这个问题。”

那些在格蕾丝回来之前总是盯着汉娜的人,在那之后对她盯得更紧了。他们期望看到母女重逢后会出现某种如化学反应般神奇的转变。但是,他们失望了:那孩子看上去很痛苦,母亲也心烦意乱。汉娜的脸色非但没有红润起来,反而越来越憔悴,格蕾丝的每一声尖叫都让汉娜怀疑自己将她要回来是错还是对。

杰纳斯上的老日志本已被警方征用,用于核对写给汉娜的那两封信上的笔迹:毫无疑问,日志本和信上的字迹同样工整有力,出自同一个人之手。布鲁伊认出的那个摇铃也不存在任何疑问。发生改变的是那个孩子。汉娜递给弗兰克的是一个小小的黑发婴儿,只有十二磅重,然而命运将孩子还给她时,当初那个婴儿已经变成了一个陌生的孩子,一头金发,能站会走,惊恐而任性,她不断地尖叫,叫到自己满脸通红,下巴上沾满泪水和口水。汉娜在孩子出生后几个星期积累起来的信心迅速消失殆尽。她原本以为她可以再度拾起那些亲密和默契,可她错了:那孩子给她的回应再也不是她能预料的。她们就像两个步伐毫不协调的舞者。

当自己对女儿失去耐心的时候,汉娜很害怕。最初在大吵大闹之后,女儿还肯吃饭睡觉,还肯让别人给她洗澡,可后来,她干脆谁也不理,就一个人待着。这些年里,汉娜做过很多梦,就算是在她的噩梦里,也从未出现过这样糟的情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