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5(第4/6页)

晚江回忆着人人敬爱,两袖清风的何老,反驳过去:“可是这样无理对待一个长者的心意,您不觉得问心有愧吗?”

叶贤芝依然面色如水,晚江的问题如同打在棉絮上的拳头,羸弱无力。她抬起纤尘不染的高跟鞋走了两步,仿佛好心:“小姑娘,你还太年轻。”

“不是,这不是年纪问题。”

叶贤芝脚步一滞,即使这样她还是讪然道:“我不喜欢你这样不识大体、没有教养的女孩子。”

或许是终于恼羞成怒,这女人面上笑吟吟的,眼神却很冰凉。“没关系,我父母对我的家庭教育还算到位。”晚江不打算与这个话不投机的陌生女人再聊下去,抹了把汗涔涔的额头,“其实我也不太敬仰您这样的长辈。”

茂密枝叶在热风中婆娑,沙沙作响掩盖了周遭的喧哗,她瞥见对方骤然发僵的脸,心底涌起小小的痛快。

而那时的陆晚江还不明白,人在最得意的时候,也许会有最大的不幸光临。

那天她终于等到了苏闻。

就在她结束这个偶然事件,转身的刹那,苏闻迎面小跑而来,朗声唤道:“妈!”

而有些人的浑身热血,却在这一个字里冻结成霜。

苏闻上前搂住晚江的肩,将她带到母亲面前。满心只是觉得太巧,迫不及待地和叶贤芝介绍:“妈,这是晚江。我和您提过的,陆晚江。”

无论如何,那刻叶贤芝是意外的。可短短一秒钟后,她就意味深长地笑了出来。

他们在一起快三年,都只是和家里有过言语上的交代,并没有与双方父母正式见过面。原本打算在一个更好的时机相互认识,现在看来,已经不必了。更好的时机是怎样的,晚江不知道;但,不会有比这更差的了。

叶贤芝无所忌惮地打量,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难堪。

苏闻终于察觉她神色诡异,低下头咬耳朵:“你怎么了?我真的不是故意让你等这么久……”他的气息触在耳畔,她忽然回魂,木讷地摇了摇脑袋。叶贤芝仿佛泰然自若,说出口的话与那迎面扑来的日光一道,刺痛了她的心与眼睛。

“陆晚江?原来是你。”

都不大记得后来是怎么一起吃的晚餐。

叶贤芝给她和苏闻一一布菜,尽显长辈体贴。晚江坐在苏闻身边食不甘味,她的情绪跌得彻底,也纳闷对面的人怎么能做到如同一切未发生过。苏闻早就发觉不对,猜来猜去也只以为是晚江太紧张。是他不好,母亲联络他的时候,他刚刚结束和晚江的电话,也完全没有料及会这样突然碰上。苏闻在桌下扣住她的手,那样真切和细密的爱护,可她什么也说不出口。

还是被拐弯抹角问到了家世,晚江回答:“我父母都是C大的老师。”

晚江家乡在南方N市,C大是赫赫有名的高等学府。叶贤芝细嚼慢咽,好像挺满意的样子:“原来是书香门第,怪不得晚江你如此优秀。”她顿一顿又补充,“有涵养。”

冷嘲热讽有时也是难挨的凌迟。

苏闻抬手轻抚她的后脑勺,一下一下,也和叶贤芝说起她过往的获奖作品,眉飞色舞,明亮得让人无法拒绝。晚江看向他,这样好的他,她舍不得不要。

饭后分别,晚江没有直接回到宿舍,而是去了杜宝安那里。她一个人赖在宿舍里看电影,眼睛哭肿成核桃,指着显示屏上滚过的片尾字幕,抽抽搭搭地说:“哎哟,太太太难受了,这编剧和导演也忒狠心。你说最后,最后他们怎么就没有在一起呢?”

晚江无法回答。

她躺在杜宝安的床上,席子散发出一股甘草气味。杜宝安皱着眉头听完她和叶贤芝的见面过程,最后问道:“你是不是在担心?”

晚江毫不犹豫地点头,杜宝安抱抱她:“我说,这女人这么阴险,就算今天没兵戎相见,她要真心不待见你,以后也能扯出个芝麻绿豆大的事儿刁难你。”呸,她到底怎么安慰人的,连忙改口,“别担心别担心!苏闻对你那么赤诚,哪会轻易放弃啊!”

“我很不安。”

“唉!明明就是她那种人太讨厌了!别怕,咱们真爱至上,见招拆招!”

晚江很乱,但也顺着杜宝安的话说:“嗯,你说得对。”

“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介绍这部电影!”

“这电影有这么伤感吗?”

“有啊!你看过就知道了!”

“那主人公是为什么没能圆满?”

“唉,说不清那些草率而致命的问题。其实想一想,人生一世,总有些片断当时看着无关紧要,事实上却牵动了整个大局。”

……

高以樊把着方向盘在车流里蹒跚,不过是刚才在某个路口一不留神打错了方向,就遭殃似的拐进了这条堵路。他取了支烟含在唇间,嗅见几缕淡薄的烟草味,却一时寻不见他那只藏银色打火机,只好意兴阑珊地取下来揉掉。

若有所思。

下午的时候,杜宝安正式与他结为盟友。最后她站起来告退,伸懒腰嘀咕:“和那谁重逢害我昨天一宿没睡安稳,最好是我瞎担心……”

高以樊还不打算走,坐在位置上对杜宝安的背影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杜宝安格外潇洒地罢罢手:“幸福的机会人人都有,但许多人不知道他们碰到过它。而我,只是害怕她又一次错过它。”

世上有那样多的事,其中不计其数的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他这样从容不迫地放任旁人看穿自己,可在关键的人身上,怎么就遇上重大延迟呢。但是这一次嘛,他还真乐意奉陪到底。

大热天感冒最是糟心,会议室里,大灵鼻音厚重地做着汇报,想到待会儿还要直奔客户公司,她就想往鼻孔里塞两团纸巾,憋气窒息而死。会议结束时晚江被田恬留下来,见大家差不多走干净了,田恬才开口:“你们组那个饮料的案子怎么样了?”

“还差一点儿,今天就能完成。”

田恬组织着措辞,伸手扶住晚江的后背:“先放下吧,开会前接到电话,对方要求我们这边换组来做。”

“……”离事成只差一步却被腰斩,这还是晚江第一次遇到,一时间不知该作何表情,“理由呢?”

田恬把对方的话一五一十说了,最后也是又气恼又无力:“你们几个也别想太多,并不是干得不好,只是有些大爷太难伺候。工作是做不完的,待会儿不是还要去徐氏吗?接下来专心这个任务。”

消息太过于突然,晚江非常郁闷,她甚至都能想象到拍档们懊丧的面孔。但是既然田恬已经做了这样的安排,再计较也无济于事。

一小时后,麦田一行四人坐在徐氏会议厅里,迟迟未见对方主管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