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一杯承诺茶

茶园婚礼

斯里兰卡哈普塔勒雨林里,茉莉的藤蔓缠绕着高大的茶树。手工扎制的白蝴蝶茶散发着夜来香飘忽的清香,撒入茶中的小白花犹如香吻,徐徐绽开。华灯初上,星汉璀璨,袅袅茶香令人敞开紧闭的心门,捧一杯好茶,如同捧着整个世界。

我迷上了一个叫杰勒德的男人,我简直不敢相信他也爱我。他英俊潇洒、彬彬有礼、通情达理、事业有成、风流倜傥,甚至幽默风趣。他在外面常常一身西装,打着领带,活脱一位专业人士;到了家中,他又体贴入微、热心家务,吃完饭常常抢着洗盘子。我可没空在一个没正经的男人身上浪费时间。我是一个单身妈妈,名下有一个蓬勃发展的小公司,所以第3次约会,我带上了塞奇。我们在马里布(Malibu,美国小城,位于洛杉矶西部。——译者注)的天堂湾海滩见面,他只用了一包法式炸薯条就买通了塞奇,这小子毫不保留地揭了我的老底儿。

快满5岁的塞奇向杰勒德表明,他不允许另一个男人伤妈妈的心。第4次约会,在好莱坞圆形剧场的星光下,塞奇问杰勒德是否爱我。

“爱呀!”杰勒德配合着塞奇严肃的语气说。

塞奇想要个证明。他指着一名威风凛凛的保安说:

“如果你爱我妈妈,就去亲一口那个大个子女士的脸。”

杰勒德毫不犹豫地走向那位保安,向她解释了自己领的命令。她一改严肃的表情,亲切地伸出脸颊,让杰勒德去亲。

塞奇心满意足地抱着膀子,在他的心中,这事儿就这么决定了,但在我的心中,疑惑的战争才刚刚拉开帷幕。

这个人太优秀了,他每天早上4点钟起床,从不酗酒,做事有始有终。他周游世界,去过特兰西瓦尼亚(Transylvania,位于罗马尼亚中部。——译者注)和伯利兹的蝙蝠洞……他笑起来好像莫扎特。他的朋友一致认为,有朝一日他将是总统人选。

他在奥兰治县一座带游泳池的豪宅里娇生惯养地长大,我却在毒贩隐匿的街区里,跟一群小伙伴们光着脚追逐打闹着长大。我粗枝大叶、好管闲事、性格彪悍。在美女如云的洛杉矶,他偏偏挑中了一个身材矮小的单身妈妈,她为了自己的小公司,一天忙到晚,住在离奥海一个半小时路程的一间小家庭旅馆。我渴望爱情,但我也清楚,自从塞奇出世后,谁愿意要我这个包袱?男人们发现我无心放下生意、孩子和使命,不能把他们当作世界中心,于是一走了之。这种情况我见多了,所以我加倍地努力,希望吓走他,虽说如果他真的离开我,我会伤心欲绝。他一再向我表明,不管我退多远,他都不肯罢休。

母亲节那天,我们一起去了大苏尔(Big Sur,美国西部一处著名的海岸。——译者注),我们头抵着头,坐在横跨小溪的树干上。不等他说出口,我就答应了他,我又哭又笑,吻着未婚夫的脸颊,我们拉着手转圈。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我一遍遍地重复“未婚夫”这个美妙的词,只觉得甜如蜜糖,还有一种踏实感——我们终于成了一家三口。

我想起了几年前许下的诺言。我说:“杰勒德,我答应过我们在斯里兰卡的茶园经理格纳纳,有朝一日我结婚,我要在他的茶园举行婚礼。”见他皱起了眉头,我顿了顿,又接着说:“我必须信守承诺。我知道你希望在这儿结婚,有家人的见证,我的要求很过分……但我已经答应了格纳纳。”

他转身望着我:“珍娜,我们订婚还不到一个小时……”

“但那个地方对我来说很有意义。”我恳求道。

“宝贝,”他低头看着我的脸,“这是个好主意,没有家人,没有期许,没有杂七杂八的事,在茶园办一个小小的婚礼,听着就很完美。”

我松了一口气,这说明要做什么,他心里有数。

我告诉格纳纳这个消息的时候,他豪爽地哈哈大笑。我仿佛看见他在电话那头笑着说:“珍娜,你没有食言,现在由我们来开启你幸福的婚姻生活。”但我刚宣布了婚期,定下我们去斯里兰卡的行程,诸事就开始不顺。首先是杰勒德的珠宝商弄丢了用来制作结婚戒指的4克拉蓝宝石,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不见的,几天后换了一枚寄过来,宝石又出现了裂纹,所以杰勒德没戒指可戴。乘出租车去机场的路上,我戒指上的宝石也不见了踪影。我和塞奇拥别的时候,我心爱的项链断作了两截,紫水晶串珠统统掉进了机场的下水道。接着,海关又不准我们登机,因为我的护照有效期少于6个月,我们在洛杉矶政府大楼待了4个小时,希望赶紧补办一个。这期间我一直哭个不停,害怕一切过于美好,到头来却、恍然如梦。

我们总算赶到了斯里兰卡的时候,婚期都过了6天。在格纳纳那间俭朴的办公室里,他摇着头说:“珍娜,你是她们中的一员,我们希望你能打扮得与她们结婚时一样。”

他拿起我精致的绣花沙丽对着光线,亮闪闪的水晶显得奢华且不合时宜,虽说不久前我还为它洋洋得意,但现在它却显得浮夸。当时在科伦坡一家沙丽店,我这个新娘一时忘乎所以。沙丽店主从衣架上摘下精美的沙丽,一件比一件昂贵,最后店主跑进内室,取出一件手工绣制的黄金施华洛世奇水晶沙丽,我哪有不买的道理!

这件沙丽的花费虽说与美国的结婚礼服不能比,但却远远超过一名茶农一年的收入。我崇尚公平贸易,自己却有失检点,可我又担心杰勒德认为我不够重视婚礼。

更意外的是,我和杰勒德原打算举办一场朴素、不张扬的小型佛教婚礼,但格纳纳却说我们要举办的是泰米尔印度教仪式,因为那是茶农们的信仰。婚礼将在茶园的拉克希米庙举办。拉克希米女神呵护穷人,保佑他们富足、幸福。我欣喜万分,因为我在公司到处悬挂着拉克希米的画像,还在我的办公室为她安放了一个大祭台,供奉着牛奶、蜂蜜和鲜花。她安详地注视着我的部落为了销路而奋斗,我们认为我们每天创造的奇迹都承蒙她的庇佑,她是我们的福神。

谁知很快又节外生枝。印度教僧人通知我们,他为我们主持婚礼前,要算算我们的生辰,看看我们是否般配。是否般配?现在说这个是不是有些晚了?我可不想僧人替我们看生辰,我们这几个星期够倒霉的了,要是他看出了我们没有心理准备,或者往坏里说,要是他说我们不能结婚,那该如何是好?

杰勒德看出了我的烦恼,压着嗓子对着我的耳朵说:“不论他说什么,我都娶定你了。”

在那座印度教寺庙里商议了一天,最后僧人宣布,我和杰勒德是天作之合,但为了讨个吉利,我们不得不改一改婚礼的日子。泰米尔婚礼必须有一条结婚项链,他们管它叫Thal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