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飞翔(第2/2页)

吕浩说:“苏秦,算了,我和唐薇早没戏了。”

我反问:“你怎么知道?你为什么不尝试一下⋯⋯”

吕浩抢着说:“那个傻逼副总说,他们要领证了。我也尝试了,抽了丫一巴掌,真他妈的痛快!哈哈哈!”

我说:“那咱们‘绿灯’乐队这就样解散了?”

吕浩又大笑:“什么他妈的绿灯乐队,当初就不该叫这个烂名,一个当上了电灯泡,一个戴上了绿帽子,一对大傻逼,哈哈哈!”

那晚我和吕浩喝得烂醉。被初秋的凉风一吹,半夜吐得稀里哗啦的。迷蒙中,吕浩问我:“苏秦,你有什么打算?”

我说:“我要去南方找我女朋友。你应该再找唐薇谈谈。”

吕浩说:“别给我再提那个见钱眼开,朝三暮四的小贱人!苏秦,你当我兄弟不?”

我说:“是兄弟,最好的兄弟!”

吕浩说:“是兄弟,你把唐薇那小贱人的手机号删了,你明天就走,滚去南方,滚到天涯海角,换了新号码,绝对不能再联系唐薇!”

我说:“行,我答应你。”

吕浩说:“苏秦,你走了,我也滚。”

那是吕浩上次在北京留给我的最后印象。夜色里他的眼睛布满血丝,眼神凌厉得吓人,悠悠地唱着:“天空从未留下过飞翔的影子,但我们曾是一群傲然的鸟人!”

唱罢,吕浩一把将自己的手机投进了什刹海,湖面上瞬间传出“咕嘟”一声,仿佛一尾硕大无边的鱼跃起,一口吞掉了这个寂寞的晚上。

这之后,我去了宁波,吕浩出国待了两年。“路怒症”就变成他开车撞人的后遗症,他成了这个事件的终身受害者。两年后,我去北京出差,正赶上吕浩回国。我们的车堵在北三环上,他就急不可耐地去教育了前面那个加塞的傻帽。

我和吕浩在北京呆了四天,每晚都去后海的边上的“蓝莲花”酒吧喝酒,兴致好的时候,还会上台唱几句。

第四天晚上,吕浩终于忍不住问我:“你是否还和唐薇保持着联系?”

我说:“上回我们喝得迷迷糊糊的,你把我手机里的号码都删光啦。后来我去了宁波,新号码一换,就再没唐薇的消息了。你想找她,我帮你问问其他同学吧。”

吕浩说:“算了,你走了,我也要出去了!”

此时,舞台上音乐响起,传来一个悦耳又散漫的声音:

“她剪了新头发,房间也换了号码⋯⋯”

我拍拍吕浩说:“哥们,我没错乱了吧,你看那不是唐薇吗?”

吕浩揉揉眼睛说:“没错,怎么老大嫁作商人妇了,还隔江犹唱后庭花呢?”

我说:“你丫嘴别那么损行吗?我去叫她过来。”

吕浩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潜台词仿佛是在说:“你要是敢上去,今后就不再是我兄弟!”

于是,我抄起一盘瓜子,慢悠悠地顾自嗑起来。

吕浩随即又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大声地说:“你丫要是上去就快点行吗?人家这就要唱完了好吗?”

我把唐薇领到吕浩面前的时候,瞬间就找到当年做“大灯泡”的感觉。

俩人都哭了,哭得我恨不得跪在地上,拉一曲荡气回肠的《二泉映月》才能配得上彼时悲凉的气氛。

唐薇问吕浩:“为什么不辞而别?”

吕浩反问唐薇:“为什么移情别恋?”

唐薇说:“你不要听别人胡说,我没有和那个副总怎么样。一开始我是觉得他人不错,踏实,热心还很仗义。”

吕浩反问:“后来,你不是和他登记了吗?”

唐薇说:“没有!我后来发现他是个很虚伪的人,而且,酗酒很厉害!常常醉酒驾车,最后还是因为这个进去了!”

“哼!”吕浩终于冷笑了一声。

唐薇反问到:“我问你,吕浩!当年最后一次彩排的那天,是不是我们副总开着车子,他那天酒驾肇事,怕坐牢,没停车,让你顶包的!”

吕浩说:“你们副总终于良心发现告诉你了?”

唐薇说:“你为什么要答应替他顶罪?”

吕浩说:“因为你们副总说,你今后在单位很有前途,他希望我能帮他一个忙,也帮你一个忙。因为他说,你很爱他,已经决定去领证了!”

唐薇说:“为什么不来找我说清楚?”

吕浩说:“你为什么不来拘留所看我?”

唐薇说:“你进去的时候,我被派到外地出差了几天。吕浩,你这傻逼!”

吕浩和唐薇在酒吧抱头痛哭,时隔两年,我们又仿佛回到了人生的起点,乐队还是那个乐队,蓝莲花还是蓝莲花,我依然是那个闪闪发光的灯泡侠!

吕浩和唐薇结婚的时候,我驾驶着主婚车。有人在高架上加塞,我正迟疑着,吕浩一把脱掉礼服上衣,打开车门对我和唐薇吼道:“到下一个红绿灯等我!我要去教育一下前面那辆车!”说罢,他翘着性感的小屁股,一溜烟地跑走了。

我担心他在新婚大喜的日子跟人家大打出手,于是跳下车去找他,却看见吕浩攥着拳头,垂着脑袋走回来,脸上甩着两行老泪,一副被人揍扁的怂样。

我问:“怎么了?”

吕浩说:“那人按下车窗,车里的音响开得很大,我听见有个傻逼在CD里抽疯一般的喊着:‘我追逐着山谷和心间的回声;用寂寞的镰刀收割空旷的灵魂⋯⋯’兄弟,那是我们的歌!”

向死而生的人生,谁不是一次逆风飞扬?寂寞追逐的路上,总有镰刀会收割空旷的灵魂。

唐薇曾经说过,虽然当时没有任何音信,可是她坚信着,只要她在蓝莲花等下去,就一定能把吕浩等回来。是的,她成功了,她听到了山谷和心间的回应。

傲然飞翔在天空,也许会折羽,也许无痕迹,但我们不辞做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