忌公私不分之二/因为敬业,所以无情

最近看到中央电视台做的“中国海外维权第一人”的专访。

令我印象最深刻的,除了浙江企业家陈伍胜在美国以六年时间,通过法律途径打败“美国国际贸易委员会(ITC)”的成就,还有一件事,就是中美文化差异。

为了打这场官司,陈伍胜特别聘请了美国的著名律师。第一次见面,他照中国式的礼貌,请两位律师在芝加哥的一家潮州餐馆吃饭,一边介绍中国美食,一边讨论案情。

那餐饭花了不到两百块美金,可是才隔三天,陈伍胜却接到律师寄来的两千六百美元法律咨询账单。

多么不通人情啊!怪不得陈伍胜在访谈节目一开始,就提到这件令他讶异的事。

◎ 敬业所以不能说

我刚到美国的时候也有过同样的“讶异”。

某日,我请一位熟识的美国医生吃饭,席间难免提到一些健康方面的问题。

只要碰上这类的题目,医生似乎就有点回避,连我母亲谈到常打嗝的困扰,他都说改天到诊所谈。

我有点不高兴,心想这医生未免太不够朋友,也太贪钱了。但我还是忍下来,带老母去他诊所。

他显然看出我的不悦,给我母亲看完病,把我拉到一边说:“你知道我那天为什么不敢多说吗?因为我是医生,当你问我医疗的问题,我就得尊重自己的职业。我没带病历和听诊设备,怎么能随便回答呢?如果你们说出病情,我不能及时记录,会不会造成遗漏?所以我这样慎重,是尊重自己的专业,也是尊重病人。”

当时我似懂非懂,因为我在台湾从事新闻工作的时候,一批记者常跟医生一边闲聊,一边请教病情,甚至在餐桌上要医生看病、开药。

◎ 别怕磨洋工

过了不久,又碰上一件事:

一对老教授要搬回中国,我问他们要不要我帮忙打包。

他们笑说搬家公司的人会做。

我说,最起码你们柜子里的那些小摆饰,得自己一样样收拾吧!

他们猛笑、猛摇手:“不必不必,我们完全不必动手。搬家公司的人会带箱子和泡棉来,一样一样包。如果我们也动手,东西弄坏了,责任会分不清。”

我问搬家公司怎么计费。

老教授说:“照时间啊!他们打包装箱花多少时间,就要多少钱。”

说实话,我当时暗想:“你们不怕对方磨洋工吗?如果你不在旁边看着,他磨洋工一小时,也照要你一小时的工钱哪!”

◎ 你动手,谁负责?

还有几件事,曾经令我十分讶异:

刚到纽约的时候,我推广“中国民歌”,制作了好几场大型演唱会。

有一天在剧场彩排,要把几张椅子从舞台这一侧搬到那一侧,我和几个学生正要搬,却由后台大喊着跑出两个剧场的员工,很不高兴地问我为什么不找他们。

我一怔,心想:“我是客气,这么一点小事,不想劳烦你们!怎么还好像做错了呢?”

却听见他们一边搬一边说:“你们既然租了我们的场地,这就是我们的事,我们有保险。如果你搬,你扭伤了,或者把东西弄坏了,谁负责?”

◎ 一分不少,一分不多

中西方处事的方法确实不同。许多我们认为是人情的,西方人好像并不领情,甚至手足无措。譬如华人包工来修理房子的时候,我太太中午为工人买便当、中间送饮料,是很当然的人情。

但是当我请洋人清洁工吃中餐,他们却婉拒,每次都坚持坐在门口一个固定的地方,匆匆忙忙吃自己带来的三明治。接着,他们好像应战似的,匆匆忙忙起身,继续工作,而且在准点的时候收拾工具,离开,多一分钟也不留!

有一天我好奇地问她们,为什么不轻松一下,尝尝中国食物。

清洁工一笑:“太花时间了!因为我们是计时收费,我们浪费了时间会对不起你;拖延了下班时间,到下一个客户家迟到,会对不起别人。至于马马虎虎做,也办不到,因为会对不起我们自己。”

◎ 分工与负责

旅美三十多年,或许受了西方文化的影响。最近我应邀去郑州演讲。邀请人除了亲自接机,把我送进饭店,当行李员把行李推到房间门口的时候,负责人还抢着去提箱子。

“别急!这是行李员的事,你这是抢了他们的工作。”我阻止他,“而且你办那么大的活动,如果抬行李扭伤了,怎么办?行李员要对行李负责,你要对大会的两千多位学员负责,今天希望中国更进步,就得从分工负责开始。”

各位读者,这都是西方的现代观念,可能跟中国传统做法有些不同,你可以赞成,也可以否定。但我还是要强调:人生百忌,忌公私不分、分层不清、情理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