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吉林皇家建筑工程学院”

08 “吉林皇家建筑工程学院”

我经常在《大鹏嘚吧嘚》里开玩笑,说自己毕业于“吉林皇家建筑工程学院”。当然,“皇家”两个字是我硬加上去的,你也可以试试,满足虚荣还挺管用的。

2000年,我高考失败了。成绩一直不错的我竟然只考了414分,连本科线都没过。我爸妈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又不忍心责怪我,就跑出去喝闷酒。414分是通过电话语音查询到的分数,我并没有特别难过,而是气愤:就算发挥得再不好,也不至于这么差吧!于是我决定花10块钱去家楼下的网吧再查一次。果然,网上的成绩单上写的是474分,原来电话里的那个女的,1和7没说清楚。我第一次感受到了互联网的伟大。

尽管474分也远远低于我平时的测试水平,但好歹过了本科线。有了414分的打击在前,这也算是高分了。我从网吧开始狂奔,想要把这个消息告诉我爸妈。那一幕就好像是文艺电影的桥段,昏黄的路灯下,一个少年在拼命奔跑,周围的一切迅速从我身边掠过,我经常做梦回到那个时刻。我告诉我爸妈新的结果,喝得半醉的他们,直接换成喜酒的节奏继续喝。

最后我以高出录取分数线好几十分的成绩,进入吉林建筑工程学院管理系。学校是我妈帮我选的,她觉得自己的儿子虽然很喜欢文艺,但是专职从事这一行不太现实,所以早在文理分科的时候,我就已经选择了理科,我一直都很听妈妈的话。我们全家虽然对吉林建筑工程学院都不了解,但是这学校的名字很大气,应该不错。管理系是我自己选的,因为听上去比其他什么路桥系、环艺系、水电系、土木系尊贵得多,但事实上不是这样的。

为了忘记那次失败的高考,重新出发,我上大学之前把自己的名字给改了。我原来一直叫董大鹏,是我爷爷给起的,很亲切,但是我觉得太大众了。我很喜欢男孩儿的名字里有“文”或者“杰”这样的字眼,所以差点儿改名叫董文杰。后来想想,我身边的人叫我大鹏已经叫习惯了,还是不宜改太多,就改叫董成鹏。可惜我到了吉林建筑工程学院之后,周围的人还是愿意叫我大鹏,一直到现在。

那时候吉林建筑工程学院就在长春电影制片厂的正对面,红旗街二十七号。前段时间我回过一趟长春,学校和长影都已经不在了,这让我有些难过,因为校门口的烤鸡翅还是很好吃的。

新生入学那天,我爸送我到学校。这里的一切都很“亲切”,两栋教学楼,几间破宿舍,和我就读的集安一中差不多大,感觉根本就没换地方嘛。我和我爸还找了半个小时的象牙塔,这学校半小时都能逛两圈了,可是根本就没找到,我们也不好意思问其他人。不是说大学里面都有象牙塔的吗?后来才知道,象牙塔只是一个比喻的说法。

我最先认识的是我们寝室里的几个家伙。我们住八人寝室,但是门上的名单里只有七个人,后来实际住进来的只有六个人。我们按照年龄大小排序,我最小,所以是老六;没来的那个人我们管他叫老七。老七是一个虚拟的人物,一直陪我们读完大学四年,我们经常会在睡觉之前给老七编故事,猜测他的生活。

最开始的几天,我见过我们寝室好几个人半夜偷偷哭,是想家了。我就从来没哭过,因为我爸妈经常晚上不在家,都习惯了,倒是这种集体生活让我很兴奋。我经常做一个恶作剧,半夜随便拨通一个女生寝室的电话,模仿教官的声音,命令她们起床出去跑圈,然后我们在楼上一边看一边起哄。直到某天的下午,教官从新生里选了我和另外一位女生作为代表,主持迎新生晚会。我终于不再打恶作剧电话了,因为我对那位女生产生了好感。

选主持人时,教官对男生有两个要求,一是有主持经验,二是身高在一米七五以上,我都没有。我硬着头皮踮着脚就去应征了,最主要的原因是踢正步太累,能逃一会儿是一会儿。

我模仿教官的声音,声情并茂地朗读了一首诗,竟然顺利通过面试。主持人大鹏的处女首秀,献给了“吉林皇家建筑工程学院2000年迎新生晚会”。我和那位女主持人表现得都很好,后来学校的广播站邀请我们加盟。我当时特别潇洒地答复站长:“让女主持人去你们那儿当主持吧,因为我正在追求她,如果我们成了男女朋友,会影响广播站工作。我不想当主持人,我是歌手。”

那时候我留着长发,穿着紧身裤,走到哪里都会感受到周围炙热的目光。那种瞩目让人有些尴尬,因为都是男的。建筑学校本身女生就很少,我们班五十多个同学只有四个女生,不管长成什么样,只要是女生,都很抢手。还好,我很快就把女主持人追到手,她成了我的女朋友。

我终于有了梦寐以求的展示自己音乐才华的平台。学校会时不时地举办一些演出,可是台下坐的都是大老爷们儿,我差点儿因此而退出歌坛。转机出现在大一下半学期,我和对面寝室的另外一位男生范海,组建了一支乐队,我是吉他手兼主唱,范海是键盘手兼其他。在确定全学校都找不到一个人会打架子鼓之后,我女朋友被我逼着去学了几个月打鼓。

乐队的名字叫“天空乐队”,因为我觉得自己是大鸟,需要在天空飞翔,而且长春的天空不像现在北京这样总是雾霾,很清澈透明,让人觉得很美好。

终于不用再给大老爷们儿们演出了。天空乐队成立以后,我们进入长春所谓的地下摇滚音乐圈,是为数不多的不唱脏话的小清新乐队,所以很容易被记住。我们开始频繁地在各个大学演出,也唱酒吧、商场开业和婚礼。我们唱歌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梦想。什么时候能从五十块钱唱一场变成一百块钱,就是那时候的梦想。

期间为了扩充队伍,我们也面试过其他一些乐手。我记得有人介绍过一个戴眼镜的小瘦子给我,是隔壁学校的,弹得一手好吉他,唱得也比我好,所以顺理成章地被我淘汰了。若干年后这个家伙参加了《中国好声音》,他的名字叫金志文。

我们的贝斯手也是后来找的,是我们学校的一位力学老师,传说中他是长春摇滚界最不羁的乐手,后来怎么就当上了人民教师呢?这里面一定有很多故事。我负责去说服他出山,他说:“你们这样唱下去有什么意义呢?我们毕竟是学建筑的啊!”我只说了一句话就把老师给击中了:“可是音乐不就是流动的建筑吗?”

后来我终于知道他为什么改行当老师了,因为他没有节奏感。一个贝斯手,没有节奏感,自己却浑然不觉,我很心疼他。所以天空乐队在力学老师加入的几个月之后,就解散了。我施展演技,说自己和女朋友吵架,她不想再打鼓了,力学老师才又一次遗憾地告别了摇滚圈。当然,我女朋友不想再打鼓了也是真事儿,因为我总会说她打得不够好,给了她很大的压力,已经影响到我们的感情。键盘手范海也去找别的人组乐队了,那支乐队叫“第九频道”,非常成功,后来还在北京发展过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