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七章(2)(第3/3页)

"请听我说!我知道,净说空话是不好的,不如干脆做出榜样,不如干脆开个头......我已经开了头......而且......难道我真的会成为不幸者吗?噢,如果我能够成为一个幸福的人,我这点痛苦,我这点不幸,又算得了什么呢?你们知道吗,我不明白,当一个人走过一棵大树,看到树影婆娑,怎能不感到幸福呢?当你能跟一个你所爱的人说话,怎能不感到幸福呢!噢,我只是不善于表达罢了......世界上又有多少这样美的东西啊,简直随处可见,甚至连最最不可救药的人也会认为这些东西是美的!你们不妨看看孩子,看看朝霞,看看正在生长的青草,看看那些注视着你们并且爱你们的眼睛......"他早已经站着说话了.那个"大官"老头已经惊恐地看着他.利扎韦塔.普罗科菲耶芙娜失声叫道:"哎呀,我的上帝!"她最先看到事情不妙,举起两手一拍.阿格拉娅迅速跑到他跟前,急忙伸出两手抱住了他,她恐怖地.脸上充满痛苦地听到使一个不幸的人"重重的抽风和倒在地上的魔鬼"的可怕的尖叫(源出《新约.马可福音》第九章第十七—二十七节所讲,耶稣医治一个被鬼附体的孩子的故事.).病人躺倒在地毯上.有人急忙把一只沙发靠垫塞在他头底下.

这是谁也没有料到的.一刻钟后,N公爵.叶夫根尼.帕夫洛维奇和那位年老的"大官",曾试着使晚会再度活跃起来,但是又过了半小时,大家也就散了.客人们说了许多充满同情和表示惋惜的话,也说了若干意见.伊万.彼得罗维奇在言谈间表示:"这年轻人是个斯—拉—夫派(俄国十九世纪中叶的一个哲学和社会思想派别,既反对西欧的资本主义,又反对社会主义,主张走俄国自己的路,希望在农民与贵族,平民与知识分子,君主政体与正教教会之间寻求妥协,并将古罗斯的社会制度和农民公社理想化.),或者属于这一类吧,不过,这并不危险."那位年老的"大官"什么话也没有说.诚然,不过这已经是后来的事了,在第二天和第三天吧,大家有点生气;伊万.彼得罗维奇甚至有点见怪,不过也不厉害.那位上司将军在一段时间内对伊万.费奥多罗维奇有点冷.叶府的"保护人",那位大官也慢条斯理地对一家之长说了一些训诫的话,而且还表示,他非常,非常关心阿格拉娅的终身大事......这使叶家感到十分荣幸.他这人的确比较善良;不过,在晚会进行过程中,他对公爵有兴趣的诸多原因中,还有一个原因是公爵跟纳斯塔西娅.菲利波芙娜不久前的那段风liu韵事;关于这段故事,他略有耳闻,甚至很感兴趣,很想刨根问底地问个明白.

别洛孔斯卡娅离开晚会时,对利扎韦塔.普罗科菲耶芙娜说:"没什么,这人说好也好,说坏也坏;如果你想知道我的意见的话,那么坏的居多.你自己也看到他是怎样的一个人,病人!"利扎韦塔.普罗科菲耶芙娜私下里拿定主意:做未婚夫是"不可能的",夜里,她向自己发誓:"她只要活一天,公爵就休想成为阿格拉娅的丈夫."她清早起床时,就是这么决定的.但是,这仅仅是清早,十二点多吃早饭的时候,她又陷入了令人惊讶的自相矛盾之中.

然而,当两位姐姐非常小心谨慎地询问阿格拉娅的意见时,阿格拉娅突然冷冷地,但又傲慢地,似乎斩钉截铁地答道:"我从来没有向他做过任何保证,也从来没有认为他是我的未婚夫.他跟我毫不相干,就跟任何毫不相干的人一样."利扎韦塔.普罗科菲耶芙娜突然面红耳赤.

"我没料到你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伤心地说,"把你许配给他是不可能的,这我知道,而且多谢上帝,咱俩所见略同;但是我没料到你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我还以为你另有打算.要是我的话,我会把昨天所有的人都轰走,而把他留下,他是一个多么好的人呀!......"她说到这里突然打住,对她刚才说的话自己都感到害怕.她万万没有想到,她现在对女儿的看法有多么不公平!其实,在阿格拉娅的脑子里,已经一切都决定了;她也在等候时机,以便当机立断,决定一切,而现在,任何暗示,任何不小心的触动,都会撕碎她的心,使她心乱如麻,痛定思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