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九章(第3/4页)

"嗯,倒也是,"叶夫根尼.帕夫洛维奇补充道,"您自己也会同意;怎么受得了呢......特别是她们都知道,在您这里,也就是在您家里,每时每刻都在干些什么,再说,公爵,尽管您一再吃闭门羹,您还是每天都到那里去登门拜访......""是的,是的,是的,您说得对,我想去看阿格拉娅.伊万诺芙娜......"公爵又摇起了头.

"唉呀,亲爱的公爵,"叶夫根尼.帕夫洛维奇突然伤感而又来劲地喊道,"您当时怎么会允许......发生这一切的呢?当然,当然,这一切都出于您的意料之外......我同意,您当时一定没了主意,再说......您也阻止不了一个失去理智的姑娘,您无能为力!但是,您也应该了解,这姑娘......对您......是多么认真,又多么热烈.她不愿意跟另一个女人分享,而您......而您竟会抛弃和打碎这样一件无价之宝!""是的,是的,您说得对;是的,我错了,"公爵又非常伤心地说,"您知道吗:就她一个人,就阿格拉娅一个人这么看纳斯塔西娅.菲利波芙娜......其他人都不这么看.""这一切之所以令人气愤,正因为这里没有任何值得一提的东西!"叶夫根尼.帕夫洛维奇叫道,而且越说越来劲."公爵,请您原谅,但是......我......我倒是想过这一问题,公爵;我想了很多;我知道过去发生的种种,也知道半年前发生的种种,而且......这一切都不值得一提!这一切不过是头脑发热,想象出来的一幅图画,一种幻想,一缕青烟,只不过是一个完全不谙世事的姑娘,因为心里又嫉妒又害怕,才会把这事看得如此严重!"这时,叶夫根尼.帕夫洛维奇已经毫不客气地尽情发泄他胸中的愤懑.他振振有辞,有条不紊,我们再说一遍,他甚至做了非常深刻的心理分析,在公爵面前展开了一幅公爵跟纳斯塔西娅.菲利波芙娜的全部关系图.叶夫根尼.帕夫洛维奇一向能说会道;现在甚至达到了巧言令色的地步.他继续说道:"最初,你们就以虚假开始;以虚假开始的事,必定以虚假告终;这是一个自然法则.当有人(反正有人吧)管您叫白痴的时候,我不同意,甚至很愤慨;您很聪明,这样叫您是不公平的;但是,您也得承认,您又很怪,跟一般人不一样.我认为,所以会发生这一切,其基础不外是:第一,由于您,可以说吧,生来不谙世事(公爵,请您注意‘生来,这词);其次,由于您这人太老实了;再其次,则由于您少有的缺乏分寸感(对于这一点,有几次,您自己也意识到了)......最后,则是由于您头脑里积淀了一大堆信条,由于您这人非常老实,所以您直到今天还把这些信条当成真正的.合乎自然的.直接的信条!您自己也看得出来,公爵,在您跟纳斯塔西娅.菲利波芙娜的关系中,从一开始就有某种假民主的成分(为了简便起见,我先姑且这么说吧),也可以说,具有一种对‘妇女问题,的陶醉(说得更加简便些).要知道,罗戈任把钱拿来的那天晚上,发生在纳斯塔西娅.菲利波芙娜家的那出奇怪的.出尽洋相的活报剧,我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倘若您愿意,我可以把您本人扳着手指头逐一分析一下,让您像照镜子一样看看您的尊容,我知道得很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以及这事怎么会变成这样的!您是一个青年,住在瑞士,向往祖国,渴望回到俄国来,渴望回到一个既神秘莫测,但又是王道乐土的国家;您读过许多关于俄国的书,这些书也许非常好,但是对您却是有害的;您怀着满腔热血,回国后想大干一番,可以说吧,您急切地希望有所作为!说来也巧,就在这天,有人把一个惨遭蹂躏的妇女的哀婉而又令人心碎的故事讲给您听,讲给您这个骑士而又情窦初开的青年听......而且讲的是一个女人的故事!而且在当天您又见到了这个女人;而她的美貌,她那神奇的.魔鬼般的美貌又把您迷住了(我同意,她是个大美人).再说,您的神经有毛病,您有羊痫疯,再加上咱们彼得堡那撼人心魄的乍寒还暖的时节;再加上整整这一天,在一个您所不熟悉的.对您几乎是梦幻般的城市里,这天,您遇见了许多人,看到了许多活报剧,这天您不期而遇地认识了许多人,现实是如此出于您的意料之外,这天您又遇到了叶潘钦家的三个大美人儿,包括阿格拉娅;再说您很累,又头晕;再加上纳斯塔西娅.菲利波芙娜家的客厅,以及这客厅的气派,以及......我倒要请问,在这样的时刻,您还能期待您自己做出什么事情来呢?""是的是的;是的是的,"公爵连连点头,开始脸红了"是的,几乎就是这样;您知道吗,头天,我的确几乎整宿没睡,在火车里,再前一天,也整宿没睡,精神很不好......""嗯,这就对了,我要说的不就是这意思吗?"叶夫根尼.帕夫洛维奇心急地继续说道,"明摆着的事,这时您正处在一种,可以说吧,既狂热而又忘乎所以的状态,您急切地想宣布一种豁达大度的思想,您出身名门,又是公爵,而且一尘不染,可是您却并不认为一个被糟践的女人是可耻的,因为这并不是她的过错,而是一个可恶的.上流社会的贪淫好色之徒造的孽.噢,主啊,要知道,这是可以理解的!但是问题并不在这里,亲爱的公爵,问题在于这是不是真的,您的感情是不是真挚的,是不是真心流露,或者只是一时头脑发热?一个女人,同样的女人,在教堂里得到了宽恕,但是并没有对她说她做得对,应当受到人们的百般赞扬和尊敬呀!足下有何高见?难道过了三个月,这道理您还没明白过来吗?好吧,就算她现在是无辜的(我并不坚持,因为我也不想这样做),但是,难道她所有那些离奇的经历,能够替她那令人无法容忍的.魔鬼般的骄傲,那种无耻而又贪得无厌的利己主义辩解吗?对不起,公爵,我说过了头,但是......""是的,这一切都是可能的;您也许说得对......"公爵又喃喃道,"她的确很冲动,您说得对,当然,不过......""她值得同情?我的好公爵,您想说这话吗?但是为了同情她,为了使她痛快,难道您就可以羞辱另一位高尚而又纯洁的姑娘,当着那双高傲而又充满仇恨的眼睛公然羞辱她吗?即使出于同情,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呢?这简直是一种难以置信的夸大和言过其实!既然爱一个姑娘,怎么能当着她的情敌面公然羞辱她呢?您既然已经亲自向她真心诚意地求过婚,又怎么能为了另一个女人,而且当着这另一个女人的面抛弃她呢?......要知道,您已经向她求过婚,而且您是当着她的父母和两位姐姐的面说这话的!公爵,我倒要请问,您在这样做了以后,还能算是什么正人君子呢?而且......而且您还硬说什么您爱她,这不是欺骗一位天下少有的好姑娘吗?""是的,是的,您说得对,唉,我觉得我错了!"公爵十分伤心地说.

"难道这样说就够了吗?"叶夫根尼.帕夫洛维奇愤怒地叫道,"难道只要叫一声:‘唉,我错了!,,这就够了吗?自知有错,又坚决不改!您的良心,您的‘基督徒,的良心又到哪里去了呢?要知道,您当时是看到她的脸的:难道她比那个女人,比您的那个女人,比那个硬拆散人家美满姻缘的女人,痛苦就少吗?您怎么能看见这种情形而又听之任之呢?这到底是怎么搞的呢?""不过......您知道,我并没有听之任之呀......"可怜的公爵嘟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