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四章(第2/2页)

夏尔生性不善戏谑,在婚宴上自然并无上佳表现。从上汤那会儿起,宾客们少不得就要冲着他起哄;面对接二连三抛来的俏皮话、恭维话、双关语和粗俗的调笑,他都应答得挺差劲。

第二天,他仿佛变了个人。倒像头天夜里是他在当新娘,而真正的新娘却若无其事,让人觑不出半点破绽。那些捣蛋鬼对她莫测高深,见到她打旁边经过,他们打足精神,却光剩望着她看的份儿。可夏尔什么都不瞒人。他管她叫“我太太”,亲昵地称她宝贝儿,一会儿不见就到处找她,逢人便问有没有见到她,还时不时把她领到院子里,旁人远远瞧去,只见树丛中他揽住她的腰,边走边俯身把头凑过去,揉得她胸衣上的罗纱起了皱。

婚礼过后两天,这对新人就动身了:夏尔由于病人的缘故,不能耽搁得太久。鲁奥老爹让他们坐他的车,还亲自送他们到瓦松镇。到了那儿,他最后一次吻抱了女儿,下车往回走去。走了百十来步,他停住脚步,转过头去,只见马车已经驶远,车轮过处扬起阵阵尘土,这时他不由得重重地叹了口气。随即他想起自己的婚礼和往日的岁月,想起妻子的初次怀孕;那天他骑马把她载在身后,从岳父家接回去的时候,也曾这么心花怒放来着;快到圣诞节了,田野上白皑皑的一片;她一只胳膊搂紧他,另一只胳膊挎着篮筐,戴着本地传统的帽饰,长长的花边随风飘舞,有时拂到他的嘴上,他回过头去,望见她那张红扑扑的小脸蛋偎依着他的肩膀,在金色帽檐下悄没声儿地笑着。她还不时把手伸进他怀里,暖暖冻僵的手指。这些都是老话喽!他们的儿子要是还在,也该有三十了!这时他回头望了望,大路上什么也看不见。他只觉得自己像是一座人去楼空的旧宅;酒劲上来,脑子发晕,不由得一阵悲从中来,凄凉的思绪跟充满温情的回忆搅在了一起,他有一会儿真想绕到教堂那边去看上一眼。可是,他又生怕看了会更伤心,还是直接回家了。

六点钟光景,夏尔夫妇回到了托斯特。邻居们从窗口探出身来,都想瞧一眼他们这位大夫的新娘子。

老女佣上前来跟女主人见礼,赔不是说晚饭还没准备好,请夫人先看看这座宅子。

【注释】

(1)一种游戏。玩时把硬币叠在瓶塞上,用圆铁片或石片甩击瓶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