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一种损失(第3/3页)

我见到他时,我觉得那可能性是很小的了。他躺在那里的姿式是很不舒适的——头和肩伸到床外,靠在那曾给他许多苦恼和麻烦的箱子上。我听说,他不能爬下床去开它,也不能用我以前见过的探条去试探它的牢固安全时,他就请人把那箱子放在床边的椅子上,从那时起他就日夜抱着它。这会儿,他的胳膊就放在那上面。时光和世界都在他下面一点点溜走了,那只箱子却还在那里;他最后说的话(用的是解释的口气)是“旧衣裳呀”!

“巴吉斯,我亲爱的!”皮果提先生和我站在床脚边时,皮果提俯身对他说道,几乎是高高兴兴地,“我亲爱的孩子来了,使我们走到一起的我亲爱的孩子来了,就是卫少爷呀,巴吉斯!替你捎信的人呀,你知道!你不和卫少爷说说话吗?”

他像那箱子一样不能言语、没有知觉。

“他就要随潮水一起去了。”皮果提先生用手捂住嘴对我说道。

我的两眼模糊了,皮果提先生的两眼也模糊了;但我还是低声又说道:“随潮水一起?”

“沿海的人们,”皮果提先生说道,“不到潮水退尽是不咽气的,不到潮水涨满是不会生的——满潮前就是生不出。三点半退潮,平潮会有半个小时。如果他能拖到潮水再涨时,他就能活过满潮,随下一次退潮而去。”

我们留在那里,守着他,守了很久——几个小时。他处于那么一种精神状态中,我在场对他起了什么神秘作用,我不想说了。可是他开始虚弱地说胡话时,的确说的是关于送我去学校时的事。

“他醒过来了。”皮果提说道。

皮果提先生碰碰我,敬畏地低声说道,“他快要随潮水一起去了。”

“巴吉斯,我亲爱的!”皮果提说道。

“克·皮·巴吉斯,”他虚弱地说道。“天底下再没有比她更好的女人了!”

“看哪!卫少爷来了!”皮果提说道,因为他现在睁开眼了。

我正要问他可还认得我时,却见他想努力伸出胳膊来,他的脸上带着愉快的笑容,清晰地对我说道:“巴吉斯愿意!”

正是退潮时分。他随潮水一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