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3/4页)

“是的,”露琪娅说,“但是怎样……”

“就像我告诉你们的那样,”阿格尼丝回答说,“大胆点儿,机智点儿,此事很容易办到的。”

“容易办到!”两位恋人同时惊呼道,对他们来说,此事早已痛苦地变得异常困难。

“容易办到,只要你们知道怎样做,”阿格尼丝回答说,“认真听我说,我会尽量让你们明白如何去做的。我听内行人说,而且我也亲自见过一回,要举办婚礼,当然必须得有一位牧师。但是不管他乐意证婚与否,只要他在场就行了。”

“这事该怎么做呢?”伦佐问道。

“听着,你们好生听着。一定要有两位既机敏又愿意合作的见证人。他们得去见牧师,关键是要出其不意地逮住他,这样他就没时间逃走了。男士就说:‘神甫先生,这是我的妻子。’女士就说:‘神甫先生,这是我的丈夫。’必须要有神甫在那儿并且还得有见证人听见这话,接着,这个婚姻就如同教皇亲自主婚一样神圣和合法。只要一旦说了这些话,牧师吵吵嚷嚷也好,大发雷霆也罢,都将无济于事了,因为你们已经结成了夫妻。”

“这样可行吗?”露琪娅惊讶地问道。

“怎么!”阿格尼丝回答说,“在你出生前,我在这世上活了三十年,难道你觉得我什么都没学到吗?事情就是如我告诉你们那样。我的一个朋友就是很好的证明。这个朋友不顾父母的反对,想要嫁给一个男子,就按照我刚刚对你们说的那样做了,终于如愿以偿。牧师对此事早已有所怀疑,所以比较警觉,但是他们非常清楚该怎么做,于是他们便瞅准时机来到牧师面前,说了那些话,从而结成了夫妻。尽管那个可怜的姑娘三天不到就已经后悔了。”

事实上,正如阿格尼丝所描述的那样,以这种方式缔结的婚姻,在当时,并且时至今日,都被认为是有效的。然而,这种权宜之计一般不会被采用,除非是采取正常途径时遇到了阻碍或是遭到了拒绝,而牧师也非常小心地避免这种被胁迫的证婚。如果某位牧师碰巧被有证人陪同的一对男女逮到的话,他便会想方设法地逃脱,就像海神普罗特斯竭力从强迫他做出预言的人手中逃脱那样。

“要是是真的就好啦!露琪娅。”伦佐一边说着,一边以恳求和希望的神情注视着她。

“什么?要是是真的!”阿格尼丝回答说,“那么,你们认为我是在说谎了,我尽我所能地帮助你们,你们却不相信我,好吧,你们有能耐就自己摆脱困境吧,这事我不管了。”

“啊,不!别扔下我们不管!”伦佐说,“我之所以那样说是因为这主意听起来太好了。我都听您的,我当您是我的亲生母亲。”

这些话立刻驱散了阿格尼丝一时的怒气,也使她忘记了刚刚自己赌气时说的话。

“妈妈,那为什么,”露琪娅像平时一样,以温和的语气问道,“为什么克里斯托福罗神甫没想到这个办法呢?”

“想到这个主意?”阿格尼丝回答说,“你以为他不曾想到这个主意!他只是不愿说出来罢了。”

“为什么呢?”两位年轻人同时问道。

“因为……因为,如果你们确实想知道,那就不妨告诉你们吧。修士们会认为那样做不合适。”

“既然事情一旦做成,我们就算是体面地结了婚,怎么会是不合适呢?”伦佐问道。

“该怎么对你说呢?”阿格尼丝回答说,“其他人按照自己的喜好制定了法律。并非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们这些小人物能理解的了的。而且,这世上该有多少事情……这么说吧,好比是给一个基督徒一拳,这固然是不对的,但是一旦这样做了,哪怕是教皇也无法取消这已经打出去的一拳啊。”

“如果那样做不对,”露琪娅说,“我们就不该那样做。”

“什么?”阿格尼丝说,“难道我会给你触犯上帝的建议?如果你违背父母的意愿,嫁给一个恶棍……但是,同这个年轻人结婚,我很满意。造成所有这些麻烦的简直形同恶棍,而教区神甫先生……”

“这事清清楚楚地摆在那儿。”伦佐说。

“在做此事前,没必要告诉克里斯托福罗神甫。”阿格尼丝继续说道,“但是,一旦做了此事,而且成功了,你们觉得神甫还会怎么说?‘啊,孩子,你们那样做是错误的,不成样子的,但事情已经做了,也只能这样了。’做修士的一定会那样说。但是相信我,他心里对此是很满意的。”

露琪娅虽无法回答那样的理论,可她认为那样并不能让人信服。但是伦佐显然很受鼓舞,说道:“既然是那样,这事就成了!”

“且慢,”阿格尼丝说,“上哪儿去找见证人呢?还有,那教区神甫已经两天都闭门不出了,你怎样设法逮到他呢?真逮住了,你又如何叫他站定呢?尽管他天生一副笨重模样,但我敢说,要是见你们那副神气出现在他面前,他定会变得像猫一样敏捷,像魔鬼见到圣水一般逃之夭夭。”

“有了!我想到了一个办法,”伦佐大声说道,他用拳头敲打着桌子,桌上为午餐准备的餐具都震动了起来,并发出了“咯咯”的响声。接着他便道出了自己的计策,阿格尼丝对此完全赞同。

“这全乱了套,”露琪娅说,“这样做实在不正大光明,我们素来都是老老实实做事的人,我们要坚定信仰,上帝会帮助我们的,克里斯托福罗神甫也是这样说的,我们要听从他的建议。”

“你要听从那些比你懂得多的人的安排,”阿格尼丝严肃地说道,“干吗要听从别人的意见?上帝吩咐我们要自助,这样他才会帮助我们。当这件事办妥后我们再告诉神甫这一切。”

“露琪娅,”伦佐说,“你现在要舍弃我吗?我们不是一直都像善良的基督教徒一样行事吗?现在我们不应该成为夫妻吗?举行婚礼的时日不是教区神甫自己定的吗?我们现在迫不得已耍点儿小花招,那又是谁的错呢?不,不,你不会丢弃我的。我这就去,带了结果来告诉你们。”说完,他用恳求的目光看了看露琪娅,又心领神会地扫了阿格尼丝一眼,然后匆忙地离开了。

常言道:“苦难磨炼人的才智。”至今一直行走在平坦、笔直的人生路上的伦佐从不曾有机会好好磨炼自己的才智,却在这件事情上想出了一个足以给律师的职守争光的计策。按照早已定好的计划,他径直去了附近托尼奥的家。托尼奥正在厨房里做事,他正单腿跪在炉灶前的台阶上,右手握着放在炭火上的炖锅的手柄,另一只手用一根破旧的擀面棍搅着一小锅灰暗的粥。托尼奥的母亲、弟弟和妻子围着桌子坐着,三四个孩子在旁边站着、等着,一双双眼睛紧盯着那口锅,眼巴巴地盼着粥煮好。通常人们看到自己以辛勤劳动换来的饭菜时会流露出愉快的神情,但是这一家人却没有。粥的数量不是取决于家里的人数和他们的食量,而是当年的收成。每一个人都垂涎欲滴,斜视着这属于大家共有的食物,似乎都在盘算着自己赖以生存的那份口粮。伦佐和一家人相互问好时,托尼奥把粥倒入了一个早已准备好的木制食盘里,此时,它看起来就像笼罩在一大圈雾气中的一轮小小的月亮。然而女人们还是很客气地对伦佐说:“和我们一起吃点儿吧?”这是伦巴第族农民对任何一个遇到他们用餐的人的一种客套话,哪怕来的是一位刚结束用餐而且贪吃的有钱人,而主人只剩下最后一口饭了,他们也会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