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开学已有几日了，王芳才从万县老家回来。王芳在家休息了两天便上班了。

林峰下午没课，便早走了一会儿，他转了个弯来到菜市场，最后他在一个卖活鱼的摊前停下了。他想到王芳刚怀孕，需要营养。活鱼的价格很贵，他还是买了一条。回来后便做了锅鱼汤。

王芳回来看见了鱼便问：“这鱼多少钱？”

林峰说：“十几元呢。”

王芳不高兴地说：“买它干什么，贵死了。”

林峰说：“给你补身子，不为你想也得为你肚里的孩子想呀。”

王芳没好气地说：“孩子，孩子，你就知道孩子！”

白天王芳上班时，把自己怀孕的事跟雪芬讲了，雪芬吃惊地望着她说：“你昏头了，这么早就要孩子，你傻到家了！”

王芳从心里往外不希望这么早要孩子，在老家时，父母劝、哥嫂说的，使她暂时打消了做掉孩子的想法。回来后见雪芬这么一说，心便又有些动，她冲雪芬说：“是林峰想早点要孩子。”

雪芬说：“别听他的，他没安好心，是想把你拴住”。

王芳想了想也是，自己年纪轻轻的就让孩子拴住了，这次没提成副主任不能说以后也提不成，要是有了孩子家务事一多，影响了工作，有这样的好事谁还能想到她？林峰这么仓促地想要孩子无疑是自私的心理。一个下午她愈想愈生气。回到家里又看到了鱼汤，林峰张口闭口孩子孩子的，让她心烦。没怀孕时，林峰没给她买过一次活鱼，现在吃活鱼了，她并不领他的情，她认为这是他为肚里的孩子才买的活鱼，想想自己一个大活人还不如一个没出世的孩子重要。王芳这么一想，心里就更加没好气了，一锅鱼汤一口没动，胡乱地吃了两口清水泡饭便不吃了。

林峰一腔热情没料到王芳这么不领情，问她话，她也不说，独自坐在床上抹开了眼泪。林峰心里就多了些火气，看着鲜嫩的鱼汤赌气地独自喝，可喝到嘴里一点滋味也没有。索性不喝了，草率地收拾完桌子，闷头抽了支烟，王芳坐在床上仍抽抽搭搭地哭。林峰越听王芳的哭声心里越烦乱。

以往，林峰吃完晚饭后不管王芳愿不愿意，总要拉着她到外面走一走。每次走林峰都磨破了口舌。王芳只有一句话：挺着肚子丑死了。其实王芳的肚子还没有显形，只是脸上多了些蝴蝶斑。林峰便从母性的伟大，讲到新生命的壮丽，直到王芳同意同他走了。可来到外面遇到熟人，王芳总要躲在他的身后，像刚进城的小媳妇。时间长了，林峰觉得王芳心理似乎不太正常。他时常望着别的孕妇大模大样地在自己眼前走过而发呆。心想，自己不缺鼻子不少腿的怎么找了个王芳这样的人呢。他越这么想心里就越乱。

其实林峰是在一本医学杂志上看到一篇文章之后，才动员王芳多活动的。那篇文章上说：孕妇多活动不仅有利于胎儿正常发育，而且还有利于孕妇顺利生产。

林峰清楚，今晚就是说破天也别指望王芳出来散步了。他不想两个人就这么别别扭扭地在屋里闷着，便独自走了出来。

林峰走在街上的时候，看着眼前无忧无虑散步的人们，心里就多了些莫名的滋味。他想着自从和王芳结婚后，好像什么事也没有顺心过，此时他真有些后悔这么匆忙地和王芳结婚。

林峰正在胡思乱想，突然一抬头看见了周洁，周洁在前面不远的地方站着，不停地看表，他不由得放慢了脚步，周洁似乎没有看见他，仍专心致志地望着街上的车流。周洁年轻漂亮的身影使不少路人一次又一次地回望。

突然一辆红色出租车停在了周洁面前，车门打开了，林峰看见了大刘，周洁一上车，车便开了，很快就消失在车流里。

林峰停住脚立在那里，他很快地想到了大刘老婆，那个时装店的女老板。他不知道女老板是怎么生活的，但他此时有些为女老板悲哀。他想到了当初大刘和女老板谈恋爱的情景，此时林峰肯定，当初大刘和女老板结婚决不是为了爱情。也许有一天大刘会和女老板离婚，再和周洁结婚。林峰这么想。林峰很自然地想到了王芳，他问自己，自己和王芳有没有爱情呢？

天擦黑的时候，林峰回到家里。见屋里仍黑着灯，便顺手拉亮灯，床上是空的。他以为王芳出去办什么事了，便等了一会儿，仍不见王芳回来。他仔细察看时，才发现王芳洗好的衣服不见了，那只属于王芳的手提箱也不见了。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王芳去了报社雪芬那里。王芳结婚后，仍不时地住在雪芬那里，这让他心里很不痛快，不是他离不开王芳，而是他讨厌雪芬。他曾规劝过王芳，王芳总是轻描淡写地说：“不能因为和你结婚就和朋友断绝往来。”他见王芳这么说，也没较真，把不愉快梗在心里。

他不敢保证王芳百分之百去了雪芬那里，便下楼骑上自行车往报社赶去。来到雪芬那间宿舍门口，见里面亮着灯，他停住脚步。就听雪芬说：“结婚有什么好的，像我一个人多自由。”

王芳没说话。

雪芬又说：“你肚里的孩子做不做？再耽误可就晚了。”

王芳说：“我怕林峰不同意。”

雪芬说：“管他呢，做掉再说。”

林峰听到这有些生气，便伸手敲门。

雪芬说：“谁呀？”

林峰没好气地说：“是我，林峰。”

屋里一时没了动静，“叭嗒”一声灯也熄了。林峰又在门外等了一会儿，便冲屋里说：“那我就走了。”等了一会儿，屋里仍不见动静，林峰才真走。来到楼下时，他望了一眼五楼雪芬的宿舍，见宿舍的灯又亮了。林峰想：夫妻怄气，分开一宿也好，可又想到雪芬的话，还是有些气。他气的不是王芳而是雪芬，雪芬插在两人中间算什么事呢？他叹口气，郁着气，骑上车走了。

第二天，林峰以为王芳会回来的，可没料到仍没回来。

林峰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又想起雪芬鼓动王芳做掉孩子的话。他便坐不住了，他想到了医院，王芳报社那家定点医院的张医生他认识，王芳曾给张医生写过专访发表在报纸上，他们结婚体检时就是张医生检查的。结婚后，他还给张医生送过喜糖。

那一晚，林峰一夜也没睡好。第二天，他到教研室和主任老胡打了个招呼便来到了医院。张医生一见他便问：“你是为王芳的事来的吧？”林峰便断定王芳已经来过了。张医生告诉他，昨天雪芬陪王芳来过了，要求做手术。张医生帮她做了检查，发现胎位很正，胎儿发育也正常，便把王芳劝走了，让她再考虑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