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阎忱的身子随着林漳的声音响起, 骤然僵化,每一根神经都绷紧了。

“你看到我手机了吗?”林漳端详着他,表情寻常。

“是不是在沙发上, 被抱枕压到了?”阎忱看向沙发。

林漳拿起抱枕翻找了一下,果然在下面,昨晚他的手机被丢弃在沙发上, 一晚上过去, 已经彻底没电。

“给我吧, 我去充。”阎忱伸手,林漳将手机递到他手中, 指尖滑过他的手心。

阎忱手指微微蜷缩,除此之外,看不出任何不寻常, 直到背对着林漳走上楼梯,他才偷偷舒了一口气。

全然不知, 林漳此时正静默无声地注视着他的背影。

给手机插上电, 阎忱脱力似的坐下, 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卧室终于让他有了喘息思考的空间。

是的, 他在今天睁开眼睛的时候, 就已经完全恢复记忆, 这记几个月失忆的记忆也纷至沓来, 他还未来得及消化这些复杂的情绪, 就被迫对上林漳。

阎忱下意识选择了逃避,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林漳。

现在他终于能坐下来好好梳理一下自己这几个月以来的记忆。

一幕幕宛如电影一般,在他脑子里上映播放。

他哭笑不得,又感慨万千。

吃自己的醋,骂自己是狗比, 渣男,对情敌竖中指,和林炎耍浑对骂,缠着林漳叫哥哥,动不动就哭,生气了要哭,高兴了要哭,委屈了更要哭,茶言茶语,手撕极品亲戚。

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简直比最近几年发生的事情还要精彩。

阎忱尴尬得头皮发麻,视线落在床头柜上,他忽然记起自己打翻抽屉,掉出一地小雨伞的糗事,抬手捂住自己的脸,他现在完全不想面对。

比起自己干的傻逼事,更让阎忱沉思的是他和林漳之间,层层叠叠的误会,如果不是失忆,站在另一个角度去看,他和林漳可能不会发现他们俩竟然这么笨拙,从二十岁到二十八岁,两个事业有成的成年人,连自己的婚姻都不会经营。

这大概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们的确深爱着彼此,却没有用对方法。

阎忱苦笑着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拉到一半他才想起,他和林漳已经搬家了,这不是他们之前的房子,所以这个抽屉里也没有放从前那些东西。

“充电器找到了吗?”林漳推门进来问道。

阎忱吓了一跳,手下意识用力,拉到一半的抽屉“哐当”一声,翻倒在地。

里面装的东西洒落一地,只是这一次,里面装的不是小雨伞们。

而是两个小红本,大剌剌正面朝上,周围散落着一些文件。

四目相对,空气骤然安静,阎忱觉得这一幕有点似曾相识。

他颤抖着捡起那两本离婚证,喉头滚动,在要不要继续装失忆中反复横跳。

林漳面无表情地走到他面前,阎忱下意识张嘴:“哥哥,这是假的吧?”

“我们的结婚证还在保险箱里呢。”

林漳没有接话,从他手中抽出两本离婚证,抬头看向他,“你觉得是假的?”

阎忱点头如捣蒜,“肯定是假的,我怎么可能和哥哥离婚呢。”

有时候,人的脸皮一旦厚起来,你就会发现它还可以更厚,阎忱越说越得心应手,毕竟再傻逼也是他自己,演自己还不是手到擒来。

林漳扯了扯嘴角,笑意有点冷,“可惜,是真的,那两本结婚证才是我找人办的假证。”

阎忱脸上的表情彻底僵住,他万万没料到林漳会这么直白,甚至有点怀疑林漳是不是已经发现自己恢复记忆了?

“那……那也和我阎小忱没关系。”阎忱伸手去拉林漳的手,心虚但又理直气壮。

林漳莞尔一笑,发牌似的拿出一本离婚证发到阎忱手里,“他可以,你也可以。”

阎忱:“……”

两人倒了两杯水,平和地坐下,林漳表面上看着淡定,可实际上,心里跟找不到线头的乱麻似的,阎忱看到离婚证的第一反应是装作没恢复记忆,这是不是表示他后悔和自己离婚了?

林漳忍不住在心头浮起各种猜想和期盼,可下一秒他又开始自己泼自己冷水,期望越高,失望越大,万事平常心对待。

在过山车似的股市面前,他可以保持平常心,在阎忱面前,他却难以做到。

“你什么时候恢复的记忆?”林漳喝了一口水,润润嗓子,防止自己一开口声音就劈叉。

“就醒来的时候。”阎忱如实交代。

“难怪。”林漳黑亮的眼眸望向他,“你没有回吻我。”

“咳咳咳……”阎忱被自己的口水呛得不轻。

昨日良宵,席卷阎忱的大脑,明明他们俩已经是前夫和前夫的关系,却发生了关系,林漳青涩又热情,仿佛回到了他们二十出头的时候,少年心性,还没有被生活磨平棱角。

大胆的去爱,燃尽整个灵魂也无所谓。

阎忱思绪万千,他好像有点找回了曾经的那个自己。

他歪了歪头,安静地注视林漳,打量着林漳不再稚嫩的面庞,这个人少年时是他的知己好友,青年时是他的亲密爱人,他不想只与他走这么短短一程就散了,“我不确定,你还愿意让我回吻你吗?”

林漳遽然收紧手指,心如擂鼓,眼瞳中浮起一层水汽,将他的视线变得模糊,“我一直都愿意。”

阎忱站起身走到林漳面前蹲下,他拉着林漳的手,仰头望着林漳泛红的眼眶,“对不起。”

话音刚落,林漳的泪水便毫无征兆地滑落,这一瞬,他一直以来无法倾诉的委屈和痛苦,愧疚和自责,全部涌上心头,岿然决堤。

阎忱抬手替他擦去眼泪,可林漳的眼泪越擦越多,阎忱坐到他身旁,将他抱住,“乖乖,对不起,你受了那么多委屈我却没有察觉到。”

不管是公司里,还是阎家的亲戚,更或者是老太太,每一件都让阎忱愤怒又心疼。

这么多年,他居然一点儿都没有察觉到。

林漳摇摇头,抓着他的衣服,像是怕他跑了,哽咽道:“我才应该和你道歉,因为工作冷落你,对你使用冷暴力,言而无信,总是开空头支票,明明是你最亲近的人,却连你生病都没有发现。”

他一件件数着自己的错误,越数眼泪掉得越凶,若是从前有人告诉他,他有一天会这么爱哭,林漳肯定会觉得对方脑子坏了。

阎忱撩起自己的衣服下摆给林漳擦泪水,又抽出纸巾给林漳擦鼻涕,等到林漳情绪稍稍稳定,他才开口:“不用数了,真要数,我应该和你一起数,我们俩半斤八两。”

“可是……要不是我工作太忙,顾不上你,也不会有后面那些事。”林漳内疚地说。

“真要这么算,那应该怪我,要不是我和你告白,和你在一起,你也不会觉得愧对我爸,为他卖命工作。”阎忱低头吻去他眼睫上坠着的泪珠,“我们要是没在一起,除了我们俩,所有人都会皆大欢喜,但是你想这样吗?你舍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