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

门口,密码锁被打开的电子机械音响起,肖闻郁穿过门廊,跟客厅神情僵愣的沈琅打了个照面。

沈琅捏着他的手机,没出声,闭眼轻微按了按太阳穴,非常短暂地蹙了下眉。一个极其追悔莫及的小表情。

沈立珩确信刚才自己听到的是沈琅的声音,他追问:“你怎么会跟肖闻郁在一起?!”

冷静了会儿,沈琅接话:“二哥——”

肖闻郁垂眸扫沈琅一眼,很快明晰了眼下的突发状况。他接过手机,声音平静:“是我。什么事?”

从沈立珩知道肖闻郁的身世起,他心情复杂。继承的位份被强压一头,公司里也处处受掣肘,对着肖闻郁,沈立珩的气势不由得低弱下来。

“她在你旁边?”沉默良久,沈立珩早就将打来电话的目的抛诸脑后,脸色已然十分难看,忍气吞声道,“让我跟她说两句。”

肖闻郁淡声:“她不方便接电话。”

“……”

沈立珩再也没忍住,撂了电话。

想也知道,沈立珩此刻一定接近暴跳如雷。电话中断,沈琅平时漫不经心的模样也收了起来,回忆着向肖闻郁解释:“……刚刚我不小心把它当成我的手机接了。”

“我二哥他暂时不会怀疑我们的关系,”沈琅了解沈立珩,逐渐缕清了思路,顿了顿继续,“他知道我跟你私底下见面,第一反应会是我们之间有利益联系。我继承了公司的股份,他会想或许是你来找我谈,想要我手里那百分之十的股份……至于其他的,他还不会想到。”

如果沈琅判断正确,今天沈立珩应该还会再联系她,约她见一面,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段时间沈琅过得有点儿松懈了,快要忘记半年的继承限制已经过去,现在她手里恒新的那部分股份已经能进行转让了。

当初她和肖闻郁定的是关于股权转让的君子协议,并没有找律师拟具有法律效用的合约,因此她也一直没跟他明说股权转让的交换条件。

而由于她误接的这个电话,一切都要提前了。

肖闻郁搁回手机,问沈琅:“你想让他知道吗。”

沈琅还在想该怎么措辞,一时没反应过来,顺着问:“知道什么?”

肖闻郁撑着沈琅身后的桌沿,微俯身平视她,声音很沉:“我们的关系。”

挺简单的五个字,被他低缓悦耳的声音一念,多出几分暧昧引诱的味道来。

“……”他以为她在顾忌公开两人的关系。沈琅回过味来了,弯了眼睫,跟着轻声揶揄,“你放心,我准备在所有机场都拉一条横幅,向全世界好好细说我们之间的关系,少一个人知道都不行。不过在此之前……”

沈琅略微停顿,斟酌着,还是把话说了:“在此之前,我们谈谈。”

肖闻郁见她神情轻松,随意搭在桌台边缘的小指却微微收拢,蜷了起来。

在紧张。

他没有继续话题,简略道:“先理房间,我们吃完饭再谈。”

公寓里有家政阿姨来定期清扫,沈琅要住的次卧也提前被打扫得一尘不染,房间温暖干净,床单被套换了崭新的。她没多久就整理完了行李,抽空查看了眼手机信息,发现沈立珩果然给她发了条酒店餐厅的地址。

约在两天后的晚七点见面。

晚上肖闻郁下厨,沈琅在旁边搭把手帮了忙。餐后,沈琅切了盘水果沙拉,敲开了书房的门。

书房阔朗,此时肖闻郁没开顶灯,在落地窗前的沙发套旁留了一盏橘黄色的立式灯。房间里正煮着咖啡,香气浓郁绵长。

沈琅在门口问:“肖先生有没有空?”

肖闻郁坐在茶几桌边,手边没有电脑文件,像在等她。他闻言抬眸看沈琅:“过来。”

暖色调的灯光下,现在书房的环境让人犯懒。沈琅的指尖在咖啡杯柄上摩挲了会儿,开了口:“半年前,我跟你定过一份股权转让的协议。”

话开了头,肖闻郁眉目沉静,等着她的下文。

“从我知道自己并不是沈家人开始,我就从家里独立了出来,这些你都知道了。”沈琅撑着脸回视他,语气没有调侃揶揄,难得挺正经,“当时我说的话没有骗你,我确实不想要这份继承得来的股份。但是因为一些……原因,我也不太想把这些股份转让给我二哥,所以才找上了你。”

肖闻郁:“什么原因?”

落地窗外的夜幕已深,城市亮起万家灯火。沈琅偏头看了会儿,才轻声回:“我以前有一位助理,因为他,再也没回过家了。”

沈琅还记得三年前的某个下午,她在外市出差参加某个新城区项目的基地调研,刚从会议室开完会出来,开手机,屏幕上顿时铺天盖地地跳出来了无数条信息。

组里的一位设计师打电话来,告诉她,陶芸芸昨晚在出租房里开煤气自杀,直到早上才被人发现。等发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陶芸芸是沈琅的助理,刚毕业不到一年,背井离乡,北漂来找工作。

那年沈琅刚做到事务所项目负责人的位置,陶芸芸算是她第一任助理,两人年龄相差不多,关系也很亲近。当时恒新有个开发区的大项目找上事务所,沈琅在外出差忙得抽不开身,陶芸芸作为离升职只差临门一脚的助理设计师,被抽调进了恒新的项目,参加画施工图。

意外的是,工程在施工的时候出了重大事故,因为施工图的设计失误,楼层塌方,直接导致数名工人重伤。

施工图出现失误,除了施工单位外,设计方和审查机构都有责任。

当时恒新是项目的甲方,是沈立珩在接管着开发区的项目。而平时他与那家审查公司的老总关系匪浅,因此恒新的施工图几乎是走个程序的事,并不会严格审查。

事故上了新闻,沈立珩动用手里文娱公司的媒体资源,带动舆论,将大众的视线集中在了设计方本身。弃卒保帅,矛头直指设计组里经验不足的助理设计师,认为陶芸芸是靠着背景关系才进了这样的大项目。

舆论发酵后,很快成了一轮“职场新人做人重要还是做事重要”的辩论,众人忘了最初事件的起因。

也忘了,处于舆论矛头的那位新人,在受到各方的道德指摘后,该怎么自处。

陶芸芸平时在所里人缘好,一向严肃的设计师打电话的时候声音都哽咽着,气得不行:“太傻了!出了这种事,三方都有责任!这小姑娘怎么就这么想不开?!”

沈琅去看望陶芸芸的父母。中年女人迷茫又无措地流着泪,攥着她的手一遍遍念:“不要钱……我们不想要钱,我们就想芸芸回来。”

陶父陶母收到了恒新的一大笔赔偿金,女儿却再也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