顽主 二(第4/4页)

“我去敲门试试。”丁小鲁站起说。

丁小鲁出了单元门去敲对门的门,在楼道里嘁嘁喳喳和人说了会儿话,领着一帮男女回来。几个小伙子一进门就笑着说:

“听说这儿有人叫份儿?”

“嘿,这晚上净是一帮一帮闲得没事的。”马青笑着对于观说,“练吧,人家找上门来了。”

“哟,没我们女的份儿了。”后进来的一个笑眯眯的女孩说,“你们人手够了。”

“你来玩我的,正好我不想玩。”于观说。

“你别不玩呀。”杨重说。

“我真的不想玩。”于观说,“你们要人不齐,我可以凑一手,人多就算了。”于观把那个笑眯眯的女孩拉到自己身旁坐下,“你玩—我帮她看着牌。”

“你来给我看着牌。”马青招呼林蓓坐到自己身旁,“看我怎么赢。”

一圈人开始洗牌摸牌,对方一个小伙子问:“咱玩光记分的还是挂点血?”

“挂血的。”马青说。

“别挂血。”丁小鲁说,“挂血不好,光记分得啦。我给你们找纸和笔。”

头几把双方都还斯文,静静地出牌,分出高低后气氛开始热烈,会说的也都开始拿对手插科打诨,真真假假,互相进行神经战。

“动?动就剁你!赶紧走,疙瘩在他们那儿就带牌,大供给车不算臭!”

“别闯牌,疙瘩就想带牌?握着‘猫儿’的还没说话呢,削坍了吧?谁闯削谁!”

早晨,天已经大亮,楼下传来公共汽车的行驶声和自行车的铃声以及行人的说话声。丁小鲁、林蓓已经回房睡觉了,那个笑眯眯的女孩也早由于观替换下来回了家。六个男人仍在全神贯注地玩牌,一根接一根地吸烟,眯着眼睛搓捻着手里的牌,屋内烟雾腾腾,每个人脸上都失去了血色。大白猫无声无息地走进来,瞅着他们,于观招手叫它过来,它扭头走开。

这一局又是于观这方输了,大家把牌纷纷扔到茶几上。

“到这儿吧。”对方一个小伙子说,“我顶不住了。”

“到这儿吧。”于观把牌拢到一起装盒,“有机会再练。”

那几个小伙子猛吸几口把嘴里的烟抽短插在搁满烟蒂的烟灰缸里,站起来和马青杨重道别,陆续走出去敲对门的门。

于观把灯关了,打开窗户放烟,雨夜里就停了,清凉的空气飘溢进屋。杨重站起来打着呵欠伸懒腰,笑着说:

“又过了一夜,打牌是好混。”

“其实最后一局本来咱们能赢,都是于观太坠。”马青上了趟厕所回来,系着裤扣说,“攥着‘吊儿’不卖,等着看画儿。”

“他玩牌是臭,就跟不会玩似的。”

“我怎么没卖,没法儿卖,‘猫儿’都坐在人家手里,卖也白卖,最后也走不了。”

“怕着你不是也没走成嘛!这时候就不能管那么多了,专削一家,从大往小抻牌,扛着,不让他们垫小牌。你走不了别人还能走呢,逃一家是一家,怎么也不能让他们打十零。”

“得,跟着您长学问。”

“嘿,他来劲了。”马青看着杨重说,“咱们是不是得治治他?”

“得治治。”杨重同意。

“来呀。”于观在窗前横转过身,拉开架势,“您二位要不怕弄伤了自个儿就来。”

“真挤对活人。”杨重边说边凑过去,“我就当生下来就是残废吧。”

杨重、马青一下扑了上去,三个人紧紧扭在了一起,较了会儿劲儿,于观被制伏了,笑着说:“别闹别闹。”

“这叫什么?这叫‘捂笼抓鸡’!说,说你臭。”

“我臭。”

马青、杨重笑着松开于观。马青鼓着胸脯子说:“也不看哥哥是练什么的,职业空手道。”

“牛逼。”杨重横着身子扔在沙发上,“我得睡会儿了。”

“你们睡吧,我得去公司看看。”于观说着往外走,“你们要是下午不来,中午给我打个电话。”

“我说你也睡会儿吧。”马青说,“权当今儿全公司学习。”

“我不困,不想睡。”

“你什么都‘不想’,睡觉也不想,你想干吗?”

“我记得你没担任过圣职。”

“你不正常!”

“你才不正常!”

于观蹑手蹑脚穿过堂屋,大白猫“噌”地从饭桌上跳下地,碰倒了一瓶牛奶,于观三步并作两步过去把牛奶瓶扶起来,牛奶已洒了一桌。丁小鲁在她的房内叫于观,接着把房门推开一道缝:“你来。”

于观走进丁小鲁卧室,丁小鲁穿着睡衣蓬着头坐在床边,林蓓脸冲墙睡得正熟,长长的黑发散在枕上。

“你睡了会儿吗?”丁小鲁小声问。

“睡了会儿。”于观也小声回答,“你干吗也这么早起?”

“我今儿得上班去,不能老不去。你要不要吃点东西?外屋有牛奶。”

“牛奶已经让猫吃了。”

“是吗,这个馋猫。”丁小鲁脸上露出微笑,“我再给你搞点什么?”

“不用了,我不想吃。早饭吃不吃无所谓,不是必不可少的。”

“你这样生活太不规律了,对身体不好。”

“反正我也不打算活一百岁,管他好不好。”

“于观,有什么……算了不说了,我知道你也没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就这样吧,尽管来。”

“知道。”于观看了眼丁小鲁,抬腿走了。

于观走在遍洒阳光的街上,一辆载满客的公共汽车从他身后驶过,他拼命跑步追上去,挤入车站混乱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