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儿正经没有(第4/4页)

“没关系,繁荣文艺嘛,那多热闹。到时候你们千万别客气,照死了打棍子,拿出那势不两立深恶痛绝劲儿——一打棍子我就名扬天下了。”

“数他机灵。”吴胖子说,“我们不,我们就照死了夸你,说你是毛委员派来的。”

“我让你们夸都找不着下嘴的地方。”

“我们可以牵强附会。说你其实很善良很纯洁,不平则鸣爱之深恨之切嘛。”说到这儿,吴胖子掉脸对我说:“我发觉咱们还缺一个搞评论的,专业淘井的。”

“这里闲人就剩丁小鲁了。”我看丁小鲁。

“好吧,那我就扮这搞评论的。”丁小鲁说,“不过你得凑钱给我买点洋书看。”

“没问题。”我说,“这样吧,咱们今天晚上就算是义赛,赢的钱全都捐赠给丁小鲁置洋炮。”

那天夜里,我们玩了一通宵。夜里两点,安佳找来了,叫我回去。我说你别打岔,我们这儿切磋艺术呢。然后我们把刚才的决议和分工告诉了她。安佳听了十分不乐意,说净欺负我们方言,好事没他,倒霉的差使老轮着他。我正色训斥安佳: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大家派我当文人是大家对我的信任,也是我的光荣。这几个人里拍马屁的功夫就数我到家,这么重大的事情换个生手干我还不放心呢。

“我倒不是不想让你当御用文人。”安佳说,“问题是养狗还得管饭呢,没有白使唤人家的。你现在去和上边商量,如果上边答应好好养你,给政治待遇给房子给津贴,你当大茶壶我也不管。”

“咱不是得先做出点成绩人家才能给好脸吗?要不怎么巴结得上,万一你大奸似忠呢?得给人时间观察。就说养狗这道理你不也得喂一阵儿才能看出是忠心耿耿的看家狗还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贱!”安佳白我一眼,“你这叫贱!”

“我就贱了,怎么啦?”我一挺胸脯,“贱得光荣!我不怕骂,我又没贱外人,自个儿的国家,当孙子我都干!”

“你们小公母俩也别吵了。”吴胖子拉架,“安佳呢,的确有苦衷,方言呢,也是大义凛然烈火金刚。”

“你不知道。”安佳泣诉,“我们家除了孩子还能一天三顿,剩下总共五顿饭,我们俩就得抢,谁动作慢点,有一顿就得抗着。我不是反对拍,拍你倒是拣个有钱的拍呀?现在纯粹是穷拍。”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蹿了起来,“还有没有原则?国民党给你钱你也去拍?知识分子的人格、气节什么的还讲不讲?”

“你们俩都有理,都没错——我错了我没理还不行?”吴胖子急赤白脸地说,“我混蛋我不是人,你们全他妈是好人老实人受欺负的人。”

“我看咱们也别让方言为难了。”刘会元说,“咱抓阄算了。谁抓着什么就玩什么,也别争也别躲。”

“同意同意。”于观和丁小鲁附和。

于是我们弄了五个阄,分了五个主义五个流派,搁刘会元手里摇了摇,一齐扔桌上。

大家纷纷下手抓,抓到手里打开,于是文坛新格局从此确定。吴胖子和刘会元对换,他写乡下事刘会元写现代派加性,我接了于观的衣钵重点写社会,丁小鲁接了我的位子当文人,而于观改搞评论了。

“就这么定了,不许换了。”刘会元说,“大家回去分头发奋吧。”

黎明,一轮红日在窗外群楼之间冉冉升起,把阳光洒向人间。大家互道珍重,握别而去,相约记住这日子,二十年后再相见。

“还是这点儿,还是这地方,到时候咱们不玩麻将了,举杯赞英雄,欢歌笑语绕着彩云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