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第2/4页)

喜子很想吃一根煮玉米,转念一想,啃玉米时的样子难看,龇着牙,嘴角上沾着没嚼碎的玉米粒,手还黏糊糊的。

她正犹豫,谢湘安柔声说:“吃根玉米吧,再吃点煮豆腐。”

谢湘安买来了煮玉米和关东煮。关东煮里有油豆腐,有海带,也是喜子爱吃的。谢湘安也吃了一根玉米,一碗关东煮,还吃了两个大肉包。他吃东西嘴张得大,一咬一大口,吃得津津有味,很享受的样子,并不让人觉得粗鲁。喜子也开心地啃着玉米,玉米粒又嫩又香,一口咬下去,满是清甜的汁水。

谢湘安还买了些橘子,剥好皮递给她。喜子望望他,说:“你这样周到,好像我是个生活低能儿,连吃橘子都不会了。”

谢湘安说:“不是不是,你就让我假装一回绅士好了。当绅士的感觉很好的。”

他自己也剥了一个橘子,掰一瓣放到嘴里,酸得连连抽气,龇牙咧嘴,眼睛里泪光闪闪。他正想用手去擦眼泪,喜子一把抓住他的手,说:“别擦别擦,傻孩子,你手上尽是橘子皮的油,越擦眼睛越痛的。”

喜子放下他的手,摘掉他的眼镜,拿出一张纸巾,轻轻在他眼睛上按了按,又帮他把眼镜戴好。谢湘安闭着眼睛,乖乖坐着一动不动,眼镜戴上了他还不动,眼睛里竟有些涩涩的。

“可以啦!”喜子声音拖得长长的,胸口说不清的柔软。

谢湘安这才睁开眼睛,又露出那种孩子气的笑。

一会儿又上车了。喜子仍靠窗坐着。她眼皮发沉,懒洋洋地想打瞌睡。又担心睡着后头会歪到谢湘安那边去,就撑着不睡。

谢湘安看出她困了,就说:“休息一下吧。你睡一觉,差不多到了。”

喜子摇头说:“不困。”

她说是不困,到底慢慢睡着了。喜子有意识地把头倒向车窗那边,可汽车遇着减速带就颠簸,她的额头在窗玻璃上磕得生疼。她赶紧把头摆正,一会又迷迷糊糊睡着了。睡也睡得不踏实,汽车不知怎么突然一刹车,她的头就滚到了谢湘安的怀里。谢湘安忙抱住她的头,轻轻把她扶起来。她刚才果然头已枕在谢湘安肩膀上了。

喜子心里尴尬,说:“不好意思,我把你当枕头了吧。”

谢湘安说:“哪里啊,你继续睡吧,还有些路程呢。”

喜子已完全没有睡意了,说:“两边的山真漂亮,看风景吧。”

喜子留意沿路的地名,觉得非常有意思。每个地名似乎都有故事,叫人生出无限的想象。突然看到一个惹眼的地名,居然叫借母溪。一块蓝牌子写着:借母溪;又一块褐色牌子写着:借母溪国家森林公园。

喜子说:“我在这条路上走过好几回,原来没注意到这么有意思的地名呢!”

谢湘安刚才没有注意,问:“叫什么地名,这么有意思?”

喜子说:“借母溪,哪里还有母亲可以借?湘安,如果要你想象,你会觉得是个什么故事?”

谢湘安说:“地名都有来历,哪兴随便想象的?”

“我是想着好玩,让你想象一下嘛。”

谢湘安说:“我想,可能是一个很孝顺的儿子,看到老父亲很想念死去的母亲,就去借个母亲回来送给老父亲。”

喜子笑得肚子都痛了,说:“果然是理科生,太没有文学想象力了。”

年会定在凤凰古城边上一个山庄开。下午签了到,喜子进房间安顿好行李,清清爽爽洗了个澡。从房间窗户往外望去,天蓝得那么不真实,大朵大朵的白云低低地垂在空中,好像伸手就能摘到。

今天只是报到,参会的人三三两两地到来,晚饭就开得有些随意。一桌凑上十人就吃。吃过晚饭,谢湘安问:“朱馆长,晚上有什么安排?”

喜子说:“你要是累了,就休息。不然,我们去古城转转。我是来过两次的,我做你的向导。”

进了古城,喜子眉头皱了皱,说:“煮饺子啊!我们中国人都不干事吧,天天在外面玩?你看这凤凰城里的人,一年比一年多,都走不通了。”

谢湘安笑笑,说:“朱馆长,你的话我很不同意。你怪游客太多,玩起来不清静。未必只准你玩,不准别人玩?自己内心清静就行了,各玩各的啊。”

喜子也笑了,说:“小谢,你倒是很包容的。好吧,我们挤吧。跟着我,别走散了。这里七拐八弯的,很容易迷路。”

谢湘安仍在继续刚才的话题,说:“浙江有个地方,本来是个很有名的古镇子,鲁迅先生笔下经常写的。那里劈为东西两半,一边人流如织,一边冷冷清清。冷清的那边,拍鬼片倒是好外景,玩是没法玩的。平时有人嫌旅游景点太热闹,我就告诉他去拍鬼片那里,那里可清静啦。”

喜子听到这儿,假装生气了,说:“表扬你一句包容,你就要我去拍鬼片的地方啊!”

谢湘安大笑起来,为自己惹恼了喜子而开心。走过一个银饰店,喜子进去了。谢湘安问:“喜欢什么?”

喜子不做声,只沿着柜台细细地看。店家很热情,喜子眼睛看到什么,他就介绍到什么。“看看嘛,看看嘛,不买没关系的。”店家说。

走出银饰店,谢湘安问:“没有一样你看得上眼的?”

喜子笑笑,说:“你想充大老板,送礼物给我?”

谢湘安说:“银饰又不贵,我不是大老板也送得起。朱馆长,你看那边还有银饰店,我们去看看?”

喜子说:“别傻了!你在店里问我,我一句话都不答你。为什么?我俩都不认得银子,旅游景点好多卖假货的。”

出了小巷子,走到沱江边上。天慢慢黑下来,两岸燃上暗红的灯火。谢湘安问:“朱馆长,你看这些灯好漂亮啊。”

喜子一眼望去,想到的却是烧红的蜂窝煤。两岸的吊脚楼就像用蜂窝煤垒起来的,沱江的水若溅上去就会咝咝地响。她觉得自己的想象太没有美感了,没有说出来。

不知孙离看了这灯火,他会在小说里怎么描写?她掏出手机,想给孙离发个短信。想了想,又把手机放进包里。“我出来一天了,他短信电话都没有,就这么放心?”喜子这么想着,心里有些不快乐。

沱江边上尽是酒吧茶馆,谢湘安问喜子:“找个地方坐坐吗?喝茶还是喝杯啤酒?”

喜子倒是想坐下来喘口气,只是这里太不安静。不管是酒吧还是茶馆,都开着高高的音响,唱歌的人不怕把天喊塌下来。她又不想显得自己老气,便说:“由你吧。”

谢湘安说:“我们去酒吧好吗?”

进了酒吧,喜子说:“我们坐露台吧,清静些。”

侍者过来,问:“两位喝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