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芦花(第2/13页)

白一歌声甜甜的,和着黄昏茉莉花香洋溢着。了一用手指弹了一下妹妹的额头,说很好,我上学去了。白一被弹得生痛,噘起了小嘴巴,样子很逗人。

了一推了单车,刚准备出门,却下起了大雨。妈妈说干脆等雨停了再走吧。了一说不行,晚自习迟到老师要骂人的。白一幸灾乐祸,说,我讲等会儿有雨你不信!

了一穿了雨衣出门。骑出去不远,雨又停了。夏天的雨就是这样。他本想取下雨衣,又怕耽误时间,心想马上就到学校了,算了吧。

天色暗了下来,街上的人影有些模糊起来了。

快到校门口了,迎面来了几个年轻人,一看就知是街上的烂仔。他们并排走着,没有让路的意思。了一只得往一边绕行。可烂仔们又故意往了一这边拥来。

好妹妹,朝我撞呀!

妹妹,不要撞坏我的家伙呀!我受不了的啦!原来,了一穿了雨衣,只露着脸蛋子,被烂仔认作女孩了。了一很生气,嚷道,干什么嘛!可这声音是脆脆的童声,听上去更加女孩气了。单车快撞人了,了一只得跳下车来。烂仔蜂拥而上,撩开他的雨衣,在他身上乱摸起来。

他妈的,是个大种鸡,奶包子都没胀起来!

有个烂仔又伸手往他下面摸去。他妈的,空摸一场,也是个长鸟鸡巴的!这烂仔说着,就用力捏了一下他下面。

了一眼冒金花,尖声骂道,我日你妈!

骂声刚出口,了一感到胸口被人猛擂一拳,连人带车倒下去。可他马上又被人提了起来,掀下雨衣。一个精瘦的烂仔逼近了一,瞪着眼睛说,看清了我是谁!爷爷是可以随便骂的?说完一挥手,烂仔们又围了上来,打得他无法还手。

白秋和同学们闻讯赶来了,了一还躺在地上起不来。见了同学们,了一忍不住哭了。白秋叫人推着单车,自己扶着了一往学校走。哭什么?真像个女人!白秋叫了一声,了一强忍住了。

很快苏校长叫来了派出所马所长他们。了一被叫到校长办公室问情况。也许是职业习惯,马所长问话的样子像是审犯人,了一紧张得要死。本来全身是伤,这会儿更加头痛难支。苏校长很不满意马所长问话的方式,又不便指出来。他见了一那样子可怜巴巴的,就不断地转述马所长的问话,想尽量把语气弄得温和一点。马所长就不耐烦了,说,苏校长,调查案情是严肃认真的事情,你这么一插话,今天搞个通宵都搞不完。苏校长只好不说话了。了一大汗淋漓,眼睛都睁不开了。

问过话之后,让了一签了名,按了手模印。今天就这样吧。马所长他们夹着包就要走了。

苏校长忙问,这事到底怎么处理?

马所长面无表情,说,不要急,办案有个过程。现在只知道一些线索,作案者是谁都还不知道,到时候我们会通知你们的。

之后一连几天都没有消息。苏校长打电话问过几次,派出所的总答复不要急,正在调查。

了一负着伤,学校准许他晚上回家休息。临近高考,功课紧张,他不敢缺晚自习。白秋就每天晚自习后送他回家。了一爸爸很过意不去,白秋说没事的,反正天太热了,睡得也晚。

妹妹白一差不多每天晚上都在门口迎着了一和白秋。了一两人进屋后,白一就朝白秋笑笑,意思是谢谢了。白秋喜欢白一那文静的样子。白秋无意间发现,他不论站在哪里,坐在哪里,不用做声,白一都能准确地将脸朝着他。这让他感到惊奇。他知道这双美丽的眼睛原本是什么都看不见的。当白一静静地向着他时,他会突然感到手足无措。

一个多星期过去了,派出所那边还是没有任何消息。苏校长打电话问过好几次,接电话的都说马所长不在,他们不清楚。王亦哲也天天往派出所跑。终于有一天,马所长打电话告诉苏校长,说为首的就是三猴子,但找不到人。

一说到三猴子,县城人都知道。这人是一帮烂仔的头子,恶名很大,别人都怕他三分。但他大案不犯,小案不断,姐夫又在地区公安处,县公安局也不便把他怎么样。有时他闹得太不像话了,抓进去关几天又只得放了人。

案子总是得不到处理,白秋心里很不平。了一无缘无故挨了打,父亲将派出所的门槛都踏平了,还是没有结果。凭父亲的声望,平日在县里说话也是有分量的。可这回明明是个赢理,到头来竟成到处求人的事了。同学们都很义愤,朱又文同白秋商量,说,干脆我们自己找到三猴子,揍他一顿怎么样?我认得三猴子。白秋听了,一拍桌子,说,揍!

这天晚自习,朱又文开小差到街上闲逛,发现三猴子在南极冰屋喝冷饮。他马上回来告诉白秋,白秋便写了一张纸条:愿参加袭击三猴子行动的男生,晚自习后到校门口集合。这张纸条就在男生中间递来递去。

晚自习一散,白秋让了一自己回去,他带了全班男生一路小跑,直奔南极冰屋。同学们一个个都很激昂,像是要去完成什么英雄壮举。白秋在路上说,我们也以牙还牙,将他全身打伤,也将他的鸟鸡巴捏肿了。朱又文是个打架有瘾的人,显得很兴奋。

南极冰屋人声如潮。朱又文轻声指点:就是背朝这边,没穿上衣那个。同桌那个女的叫秀儿,是三猴子的女朋友。那男的叫红眼珠,同三猴子形影不离。

白秋早听人说过,秀儿是县城两朵半花中的一朵。还有一朵是老县长的媳妇,那半朵是县广播站的播音员。这秀儿原是县文工团演员,现在文工团散了,她被安排到百货公司,却不正经上班,只成天同三猴子混在一起。

可能是谁讲了一个下流笑话,三猴子他们大笑起来。秀儿拍了红眼珠一板,歪在三猴子身上,笑得浑身发颤。

白秋让同学们在外等着,自己进去,到三猴子眼前说,外面有人找你,三猴子见是生人,立即不耐烦了。妈的,谁找?并不想起身。白秋说,是两个女的。秀儿马上追问,哪来的女的?三猴子横了秀儿一眼,起身往外走。

白秋一扬手,躲在门两边的同学们一哄而上,秀儿尖叫起来。红眼珠操起啤酒瓶往外冲,嚷着,你们狗日的吃了豹子胆!三猴子一会儿冒出头,一会儿又被压了下去,红眼珠举着酒瓶不好下手。红眼珠迟疑片刻,也早被撂倒了。厮打了一阵,白秋高声叫着,算了算了。大家停了手,朱又文觉得不过瘾,转身又朝三猴子下身狠狠踢了几脚,三猴子和红眼珠像堆烂泥,连叫唤的力气都没有了。

大家快速散离。秀儿冲着他们哭喊,你们打死人了,你们不要跑!你们要填命!秀儿嗓门儿极好,到底是唱戏的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