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电梯门“叮”地打开, 邴辞拎着外套, 狂奔回家中。

两百平复式公寓的防盗门一打开, 邴母系着围裙迎过来,笑着拉起他的手,道:“你怎么才回来, 让你爸和几个伯伯久等了, 快过去见见你爸的几位朋友。”

邴辞扶着门框, 喘着粗气,汗水从俊挺的额头上落下来.

他抬手抹了把眼窝的汗水, 抬眼朝客厅看去,脸色瞬间就变了。

他站直身子, 拎着外套的指骨缓缓攥紧,沉声问:“在电话里您不是说父亲摔了一跤吗,这就是他摔的一跤?这一招你们已经用过多少次了?!我居然还是信了。”

邴母笑容有些僵,凑过去将声音压得低得不能再低:“对不起, 但你能不能让人省点心?你爸爸也是为了你好, 早就跟你说过今晚有法院的那几位要来, 你居然不肯回家!我们有什么办法?不打电话说摔跤心脏病犯了晕倒了你会回来吗?你到时候想顺利进入最高法院, 现在就过去叫他们一声叔叔伯伯。”

“我说了我不稀罕通过这种途径,我学法律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进入最高法院。”邴辞的声音里含着怒意与疲倦。

“算了, 反正与你们说一万遍也没用。”邴辞转身便走。

邴母急忙拽住他胳膊,随即就发现他右手臂胳膊上的衬衣破开一道,渗出血迹来。

“你这里怎么了?”邴母皱眉问。

邴辞厌烦地扯出胳膊:“小事。”

邴母见已经绑了纱布,应该是没什么大碍, 便没有将注意力放在这上面,而是焦灼地继续道:“你现在来了又走,让你父亲怎么下台?你不为你自己想也为你父亲想想,他正在竞选副院长,所有的事情都需要背后有人支持!”

邴辞衬衣扣子系到最上面一颗,汗水顺着他的喉结滚下来,玄关处灯光大亮,走廊上一片阴影,他刚好站在明暗交界线处。

他冷静地站了一会儿,抬步走进去:“刚好我也有事要问父亲。”

邴母没听到他这句话,脸色终于由愠转晴,挂上笑容,想去为他理一理衣领:“这就对了,待会儿那几位问起你的学业……”

话说到一半,她皱眉看了眼邴辞的衬衣手臂处,“你一向温和稳重,让人放心,怎么把袖子弄成这样?要不把外套穿上,叫人看见了……”

邴辞已经不着痕迹地躲开她抬起来的手,进去了。

饭桌上已经很明显酒过三巡。邴父正与几个分别是大学院长、法院院长的人谈笑。

见他过来,几个高官抬起头来,赞赏地看向他,对邴父道:“这就是你家公子?还真是一表人才,鹤立鸡群啊。”

“这身高,怕有一米八五了吧?听说还是S大法学系的?那可是全国最高学府了,前途无量啊。”

邴父视线落到邴辞割开的衬衣袖子上,眉头皱了一下,但仍旧笑着道:“哪里哪里,他就是从小想着读点法律,多帮助点人罢了。”

邴父站起来:“邴辞,来,我给你介绍一下——”

邴辞打断他道:“爸,我有点事情想问您,能不能上楼一趟。”他转向那几位院长,温和地笑了笑:“抱歉,是关于外公那边的一点急事。”

那几位倒也非常理解,对邴父道:“邴院长,你先去听听你家公子要说什么吧,我们叙旧也不急。”

邴父赔笑道:“真是不好意思,我这儿子性格就是有点拧。”

“没事没事,老人的事情重要。”

邴父朝着邴辞走过来,背对着那些人,看了邴辞一眼,脸色阴沉下来。

*

二楼书房。

邴父关上房门,怒不可遏,在书房里走了一圈,停在邴辞面前压低声音:“你到底想干什么?!我让你回来,不是为了让你给我脸色看的!你知道今天来家里吃饭的都是什么人吗?你明知道我在竞选副校长——”

“我还想问您想干什么?”邴辞抬起眼睛,沉声问:“之前来过我们家的那个化学系的学长,您从他那里夺走了什么?!您说要资助他,究竟资助了他什么?为什么那么多穷苦的学生您不去资助,偏偏是他?!”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邴父脸色铁青:“我虽然是法学院副院长,但也是化学系的教授,我研究多年,在SCI一区发表重要论文,很奇怪吗?”

“可是,我问这个了吗?”邴辞直视着他,澄澈的眸子宛如能瞬间击穿人心。

邴父脸色变了一下,嘴唇抖了一下:“小辞……”

“我当时就觉得很奇怪。”邴辞攥紧拳头,道:“那位学长虽然出身贫困,但为人很优秀,我请他吃过一顿饭,知道他完全是能往科研方向发展的顶尖人才。听说你要资助他,我还很高兴,但奇怪的是之后那位学长便直接放弃了科研这条路,找工作去了。”

“而几个月后,您便在竞选副校长的候选人中脱颖而出,遥遥领先。”

邴辞冷冷看着邴父:“我不愿怀疑您,但没想到真的是这样。”

书房静了半晌。

邴父脸色难看地转身朝着书桌走去,一屁股在书桌后的椅子上坐下来。

他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冷静了些,抬头对邴辞道:“对,就是这样,但是有什么问题吗?!那位学生家里很穷,努力一辈子可能都赚不到三十万!他将一篇论文卖出去,获得了能活半辈子的三十万,很值得了!我又没有强迫他,一切都是他自愿的!”

“小辞,你活着不要太天真了,你父亲给了他那么大一笔钱,是在帮助他!是救了他!”

邴辞声音里压抑着怒火:“注意您的措辞,是您买了他的人生,买了他的梦想,不是救了他。您是没有强迫他,压在他身上的是他的家境、他没有任何经济来源的要吃饭的弟弟妹妹、和病入膏肓的外婆。您只是给了他一根桥,然后将他推了下去!但是这样穷苦出身的人,就活该站在悬崖壁上,被您假惺惺地施以援手吗?!他没有选择,但你可以有选择!”

“那又怎样?”邴父怒火中烧:“你去告我啊,揭发我啊!”

邴辞咬着牙,没吭声。

邴父稍稍松了一口气:“你要进最高法院,我已经为你铺好路了,就只等着——”

“我会的。”邴辞抬起头看着他:“我现在还没有任何证据。您最懂这些门道,想必手脚做得很干净,调查起来需要一点时间。我会搜集到证据,然后将选择权交给他手上。”

邴父不敢置信:“你——”

邴辞:“当然,我还是希望您自己主动承担责任,那样凭您的手段,顶多就是引咎辞职。不要留把柄在别人手上,过了这个坎,您才四十六,人生还长。”

邴父觉得他在开玩笑,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你说什么胡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