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 定(第2/2页)

他捏了捏我的大拇指,又捏了捏我的肩膀、头颅,最后才给我看手相。这一套把戏我见得多了,但还是任他弄去。他看了一会儿,咕哝:“外遇不少哇。”又咕哝:“艳福不浅哪。”我不希望他总是缠在这一类事情上,就说:“扯点儿别的。”

他扬起脸来哼一声:“别的?天下万事万物,哪一样不连在这一方面的事儿上?告诉你吧伙计,你这个人坎儿多、事儿多;有走不完的路,操不完的心;父母已双亡,娇妻睡身旁;朋友遍天下,知心有几个?”

他摇头晃脑像背古书一样说下去。后来他又捏起了我的脚趾,嘴角使劲扁着:

“呔!你长了一双流离失所的脚啊……”

他晃荡着走去了,把我一个人扔在那个角落里。看着他的背影,琢磨着他的话,心头不禁泛起一点儿惊悸。

一个留着女人头的男人和一个留着男人头的女人走过来。他们大大咧咧地搂抱,靠紧在一块儿走着。男的对女的说:“多么有意思啊!”女的说:“嗯。”男的说:“多么有意思啊!”女的说:“真有意思。”“多么有意思啊!”男的大声说。女的说:“真有意思。”他们从我旁边走过去……

我回家了。

屋里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奇怪的是没有灯光。我推开了门,见梅子还坐在桌前的黑影里。看来她故意关了灯坐在那儿。

那个笔记本还摆在她的面前吗?

3

阳子非常挂念帐篷的事情。我告诉他:吕擎这次真的要进山了;我和梅子也要一起去。

“就住帐篷?”

“嗯。”

“他们是去结婚吗?”

“是的。”

阳子犹豫了一下:“那我就……不去了。”

“可我还是想让你一起。你一路可以画很多画,把那里的山、水、树好好画一遍,还有山里的人。你怎么不去呢?你不是盼望有这样一个机会吗?阳子,你该设法战胜自己,你为什么这么怯懦?”

最后的一句话说出来立刻有些后悔:太严厉了。我想他此刻大概仍在一种情感里挣扎。我没有问他元圆的事,因为我料定他还没有中断与阿蕴庄那个姑娘的关系。一想到这里我就恨起了那个姓穆的老板。

阳子果然没有听进去,只说:“我不去了。我在城里等你们吧,也许这段时间里对我很重要呢。”

我不再说什么。我倒真希望他能尽快作出自己的决断。青春期的热望和障碍啊,一块儿出现在我的朋友身上。那莫名的焦虑和渴望似曾相识。我曾尽力去理解,一个直接的预感不过是:如果有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孩取代了另一个,他就不会这样神情恍惚、怪里怪气的了。他可能被性、生命力、现代魔法、艺术和幻觉、一些古怪情结,还有纯属个人的什么癖好,给一起缠住。对此,世上没有什么包治的偏方,也许一个平凡而热烈的女性略施小计就会解决这些棘手的问题,让他进入世俗的轨道平稳运行。

我把梅子要一同去山里的想法告诉吕擎,对方却犹豫起来。

第二天他和吴敏一起来了。

几天不见,吴敏有点儿胖了,脸上闪着一层光泽。她眼睛里全是幸福和欢乐。我觉得这是婚期逼近造成的。

吕擎在那儿向她低低地说了几句什么,她飞快地向这边望了一眼。他们多么幸福,一个女子让另一个以倔犟出名的男子变得如此温驯,甚至还有点儿婆婆妈妈的。吕擎说:

“我跟吴敏商量过了,都觉得你和梅子难得回老家一趟,我们就不跟上搅和了。你们回来的时候我们再结婚……”

“开玩笑。这怎么可以呢?我们可以推迟,但你们不能推迟啊……”

吕擎坚持着:“不,我们已经作了决定。就是这样。你们去吧,我们等着——等你们回来把路上看到的一切告诉我们,这样更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