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1)(第2/3页)



  于是,我们身手敏捷、飞檐走壁地探入了她大姨婆的灵堂。我们神不知鬼不觉。我们动作麻利、健步如飞。我们风生水起、排山倒海。我们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我们仿佛鬼魅般悄无声息。我们进入灵堂一分半钟之后,被抓了。

  往事历历在目,如同一块又一块警示牌一样密密麻麻地插满了我的大脑。我趴倒座椅后背上,伸出手用力地抓她纤细的肩膀,“顾里,你到底想干什么?”我用的劲儿太大,都能清晰地看见我手指发白了。

  尽管顾里痛得眯紧了双眼,假睫毛一阵颤抖,但是她依然非常冷静地对我进行了人身威胁,“你再用大一点儿劲儿,我可以直接把车开到人行道上,我们赌一下谁先死,我绑着安全带呢。”

  我了解顾里说得处做得到,她是个彻头彻尾的狠角色。当初她威胁顾源说要把他推到学校的人工湖里去,顾源不以为然还哈哈大笑,结果当然是顾里用她那双珠光宝气、镶满了晶莹剔透的水晶指甲的双手,亲手给了顾源一个血的教训。但是,我依然没有放弃,因为我觉得,死在人行道上,说不定还痛快些,如果跟着双眼发亮时的顾里携手前进的话,那才有可能祖坟都被掀起来晾在外滩上展览。所以,我又在手上用了更大的劲儿,“别废话,你告诉我,今天你又想潜进谁的灵堂?她准备随身下葬一个鳄鱼皮的Bikin包还是一串Cartier的古董珠宝?”

  顾里二话没说,直接方向盘一打,轮胎“吱呀”一声变向,车子就往人行道上冲过去,我吓得立马放了手,赶紧坐回后座胡乱地抓着安全带往自己身上绑。

  十分钟后,车子无声无息地停在了淮海路我们公司的楼下车库里。我在一瞬间,四肢冰凉、五雷轰顶。特别是当我看见车库尽头,昏黄而阴森的灯光下,站着同样一身黑色Armani西装棉衣夜行的顾源,他深邃的眉眼在光线下散射着同样精湛的寒光,他额头上写着两个大字:“帮凶”。我砖头看着已经下车的顾里,当然,她额头上写的是:“主谋”。我绝望地看了看车顶小镜子里的自己,我的额头上清晰地写着三个字:“敢死队”——或者,“赶死队”。

  顾源看着朝他走过去的顾里,她脚下那双细高跟短马毛Chanel靴子,在仅有的光线下也依然乌黑发亮油光焕发。顾源满意地一笑,用充满表扬的语气说:“败家娘们儿。”

  我看着面前的两个黑衣人,心里想你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但是随即,我就被顾里和顾源这两个黑衣人营造出来的诡异气氛感染了,我的动作也变得鬼祟起来。我轻手轻脚地走到他们两个身边,压低声音问他们两个:“我们这到底是要干嘛?”

  顾里转过头来,她透过她浓密纤长仿佛两把羽毛刷一样的睫毛,给了我一个巨大的白眼,“你不需要把自己搞得像贼一样,又是踮脚走路又是窃窃私语的,这黑灯瞎火的时刻,整个车库里,会被你吵醒的也就只有下水道里的那一家子蟑螂,andtrustme,theydon'tcare.”

  “我们这不是做贼么?”我看着顾里问。

  “当然不是,你开什么玩笑,我顾里什么时候干过这么下三烂的事儿?”她冲我丢过来一个尖酸刻薄的讥诮表情。

  “那就好,吓死我了。”我松了一大口气,“那我们是来干嘛?”

  顾里:“只是偷点儿东西。”

  我:“”

  我们一路从地库往楼上大堂走,作为淮海路CBD中心的一栋地标式的建筑,《M.E》所在的这栋大楼,当然采用了各种防盗、防火措施,我不知道顾里两口子怎么搞到的各个门禁的通行卡,我们每走到一个消防通道或者工作出口的时候,顾里或者顾源就会从他们那款黑色的情侣提包里,掏出各种各样的门禁卡,放在感应器上,“滴滴”两声,门就开了,看上去和他们两个平时在恒隆各个品牌店里拿出各种银行卡横冲直撞时没什么两样。从小到大我就觉得顾里这个女的浑身透着一股子妖气,她总能匪夷所思地搞成各种事情,一句话,不是凡人。一路上,我随时都能感觉着四周鬼影重重,时刻担心会有一个保安朝我冲过来,掏出枪塞到我的嘴里扣动扳机。“你省省吧,中国目前的法律下,如果连一个写字楼的小保安都允许配枪的话,那我顾里就能在我的宝马后备箱上装几枚地对空热感追踪导弹。”面对我的疑惑,顾里解释得滴水不漏。

  “那如果他拿出警棍出来打我,或者从包里掏出一把刀呢?”我不甘心。

  “那怕什么,我包里也有,”顾里拍拍她的黑色Dior小牛皮手袋,“这年头谁还没把刀啊。”说完她轻蔑地看了我一眼,丝毫不屑地转头不再搭理我,继续在黑灯瞎火的走道里,踩着细高跟鞋一路健步如飞。

  我追上去,问她:“人家偷东西都是趁着夜黑风高、子夜凌晨,你这算哪门子策略,大清早地偷鸡摸狗,等第一道阳光照到你身上的时候,你就等着呲牙咧嘴地尖叫着化为灰烬吧。”我为突然想到的经典比喻而暗暗得意,我不愧是念了这么多年中文系的女人,满肚子诗词歌赋,轻描淡写地就把顾里讽刺比喻成了一个吸血鬼。

  顾里没有回头,她底气十足地说:“得了吧,我又不是鸡。”

  我:“”

  我的无语换来了她得意的冷笑:“子夜凌晨?你开什么玩笑,那不正好是宫洺的上班时间么?怎么偷?跑到他办公室里,对他打个招呼说‘不好意思哦,我来偷你一个东西,你现在有空么’?”

  我:“你真精明。”

  顾里:“那当然。”

  我:“你不是鸡,你是鸡精。”

  顾里:“”

  当我们顺利地潜进了公司之后,我一路提在嗓子眼儿上的心,才算是重新掉回了肚子里。公司里黑灯瞎火的,一片死寂。我趁着这种安全的保护色,靠在墙上缓解刚刚跳在180的心跳和高血压。但顾里这个jian人,没等我缓过劲儿来,就噼里啪啦地把整个公司的灯都按亮了。我那胆小如鼠的心,就这么瞬间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特别是走廊的尽头,还悬挂着一副巨大的宫洺的照片,那是几年前宫洺出任《M.E》杂志主编的时候,那位以永远不变的络sai胡和他领口里永远戴着Hermes丝巾而著名的美国著名she影师拍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