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幻梦泡影

方洲换衣裳,贺云舒趁机转悠休息室。

这房间是个元老,贺云舒还没进方家的时候就在,因此处处都保留着生活的痕迹。

独立卫浴,整体简易灶台,一大面墙壁的衣柜,镶在钢筋水泥上的保险柜,最重要的当然是宽大的双人床。

贺云舒知道它的存在,是在刚结婚满一个月的时候。方洲发了条短信,说加班,晚上回不来家。她那时候还比较傻,以为这个交待行踪的电话是暗示她准备东西。于是急慌慌地收拾换洗衣裳,准备宵夜,搞了一大包开车送过去。

方洲被她叫下楼的时候一脸莫名,对满头大汗的她道,“没必要,拿回去吧。”

她还不懂,他说,“公司里什么都有,简东会准备,你不要忙。”

那些好意,都成了不太体面的献殷勤,显得可笑。

后来,贺云舒才知道,她需要做的也就是打几个电话监督简东,或者后来的赵舍。

贺云舒看了一圈保险柜和厨房,站到衣柜旁边。

方洲已经脱了薄夹克,要拎着衣服进卫生间。他道,“那边有咖啡和饮料,你弄一点喝的。”

她不要他安排,挥挥手,又去开柜子门。

方洲皱了一下眉。

贺云舒笑,“当真有见不得人的?”

他再三告诫自己她是故意的,千方百计招惹他的怒火,只为了理直气壮离婚。可越是想得清楚,越是邪火乱窜。

他看她一眼,用力关上卫生间的门。

开水,雾气蒸腾,仿佛两人之间的云山雾罩。

贺云舒收了笑,当真拉开衣柜,出现在眼前的又是一个满满当当的空间。

按照颜色的季节整齐排列的各样西装,全部卷得整齐的领带,灯下闪耀光芒的领带夹,还有靠着墙壁一排不同型号的行李箱子。

她伸手去翻捡,大多数是方洲自己找人订的,小部分是她多事送的。她送的颜色比较杂乱,全挤去了角落,无人问津的模样。

另外,门边上挂了那套玩耍过的松垮白衬衫,脚下则有一个还没来得及收拾的洗衣袋子。

贺云舒蹲下身,将之打开,自然看见了赵舍留的字条。

一手好字,行云流水又十分具有根骨。

至于脏污的衣服,她倒是还记得。

那一天,她叫得实在肆无忌惮,他就用自己脱下来的衣裳塞她口,搞得布料上红痕斑斑。

事后,他说会处理,没想到却没送洗。

赵舍当真是贴心的秘书,连这种细节都帮他考虑到了。

她盘腿坐在地盘上,怔怔地看着已经有点暗色的口红印记发呆。

方洲洗完澡,对着镜子穿衣裳。

还是不知从哪儿弄来的劣质衣裳,既不够服帖,也不够硬挺。款式是许多年前的老样式,该进博物馆陈列了。

他用力拉了拉衣襟,想压直上面的印痕,奈何无用功。

衣裳穿好,镜中人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若是换回去十多年前,倒是相配的。

他拨了拨额头的湿发,想起贺云舒全身水润地紧缠着自己,忍不住全身发热。

迫不及待地,跨了出去。

贺云舒坐在衣柜前,头微垂,若有所思。她面前摆着赵舍收拾的洗衣袋,里面装了什么,方洲一清二楚。

他状若无意地走出去,“云舒,去洗洗?”

她回神,缓缓舒出一口气,摇头。她也没说话,将洗衣袋推进去,起身拉上了衣柜门。

“不用。”

方洲四下看,并没有准备好的吃食和饮料。显然,她根本没将他的话听进去。他道,“你去洗,我帮你弄喝的。咖啡还是果汁?”

贺云舒却道,“别动。”

方洲诧异地看着她。

她往后退,坐到床边的软皮椅上,道,“你站那儿,靠衣柜旁边的墙壁。对,就这样,站好,把衬衫扣子扣整齐,外套散开——”

仿佛在指挥一个玩偶。

方洲偏头,眉一挑,显出几分魅力来。他看着她问,“现在就开始?”

她冲他灿然一笑,“你以为我要做什么?像那天在酒店胡搞?方洲,我也不是随时随地想吃你。”

他眼神逐渐深沉,摆明了不信。

贺云舒单手托着下巴,身体往后靠了靠,将头搭在靠背上。她双目含情,却又带了些挑衅,“你自从尝了一回甜头,你看见我,脑子里就只有那事吧?”

“我们是夫妻。”他道,“再正常不过的事。”

她摊手,“你觉得正常?”

他没回答。

“不正常吧?”她反问道,“从十天半月没一回,到现在三天两头的贪,你不觉得自己有点反常?”

方洲不觉得反常。

贺云舒给他的第一印象是白,白得近乎于纯润良,几乎完全符合母亲对儿媳妇的想象。然人无完人,这方面多了,那方面自然就会少点儿。床上事她虽不是生手,但对着他总有些手足无措和生涩,他也就控制着自己,尊重她的意愿,尽量不让她不快乐。

他既然选择了这样的婚姻生活,那点子事美满更好,不和谐也无所谓

毕竟壮年男人虽然有许多精力,但将之投向工作,同雄性动物搏杀后的成功快、感,超越了身体享受。

因此,生疏的她一周一次也好,突然变了样要一天一次也罢,他都觉得正常。

方洲走近她,屈身平齐她的眼睛,“我都可以,只看你的需要。”

他说得真心,贺云舒送来得却是怒目。

贺云舒恼的不是他的需求,而是那种冠冕堂皇,完全置身事外的无耻。

仿佛下午时候迫不及待的男人,不是他一样。

她冷了脸道,“这么说起来,连这点子事,也是我巴着你?”

更恼火的是,她发火,他却笑了。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发过来,俯身含住她的唇。

水气,热气,还有他身上那种说不出的荷尔蒙气扑面而来。

贺云舒恨自己不争气,明明恨得要死,身体却一阵阵发软。她一巴掌打出去,击中他颈项,尖着声音,“我现在,不需要。”

方洲放开她,安静地看着她几秒。

她有点窘迫,伸手撩起耳边的散发,道,“你站开一些,我有话说。”

他依言站开,拉了拉西服前衣襟,将衬衫扣子规规整整的扣好,又将外套拨得开开的。

贺云舒冷静下来,见他已经做好了自己的要求,深吸一口气,道,“随便说点什么吧。把我当成你的客户,下属,或者工作伙伴。”

方洲终于显出几分疑惑来。

她挪了挪身体,放松,“譬如说,最近的项目,或者你个人的投资案。”

项目还没出头绪,算得上投资案的,就只有给方骏合伙的‘鼎食。’

方洲表情有几分微妙,道,“你为方骏的事,不开心了?”

贺云舒从前没和他聊过钱,未来也只打算让律师去谈,便道,“我说话从来没有言下之意,你按照表面意思理解就行。鼎食虽然是方骏在主导,但你必定看好他的未来和价值才会加入。我要听的,只是你的个人的投资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