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第二天,孙束再一次出现在了沧龙馆的观众席上,这次他坐得更接近第一排,也没有原先那样低调,见到敖暻看过来,也依旧是一脸神秘到令人讨厌的笑容。

尤其是在那双非同寻常的阴阳眼衬托下。

不得不说孙束在道法上很有天赋,这个阴阳眼就是他最大的助手。若非如此,他没法打败那些千年大妖,更消化不了这么多远超他身体可承受范围的内丹,他能好好活着,本身就是一种很大的能耐。

敖暻只是朝他那边扫了一眼,因为心里有了底,自然也不再紧张,如果不是时机尚不成熟,她倒很想主动挑衅速战速决。

当然,孙束主动出击更好。

和昨天不同,孙束今日在沧龙馆呆了一整天,他看敖暻的眼神充满病态的痴迷,那神情就像是在博物馆里觊觎锁在玻璃柜中的传世宝藏。

敖暻觉得自己在他眼里很可能已经是一颗圆滚滚的金色内丹,而不是一个活人了。

“那家伙在这里待了一天了。”就连一直待在操作间的杰米都发现了不对劲,他一脸警惕地看着那个即便演出已经结束也还是坐在观众席上不挪窝的东方男人,手臂上的肌肉出于防备鼓胀起来,“该不会是一个尾随你的变态吧?”

“没关系。”敖暻好脾气地笑着,“你先走吧,我跟他有点私事处理。”

“……前男友?”

两人都是东方面孔,杰米自然而然地想到了这处。

“不不不,我的第一段感情还没结束呢。”女孩摆了摆手,“别担心了。”

孙束绝对不是朋友,但她也不能对杰米明说她和这个道士之间不死不休的前景,只有把他打发开。

凡人不该掺和这种争斗。

杰米没法得到一个明确的解释,但是这情况也不适合他再追问,只好警告地看了那个东方男人一眼,快步离开了沧龙馆。

斐莉结束演出之后也远离了展示区,躲在最里面吃它收藏的小零食,于是场馆内只剩他们两个。

“能够近距离地观赏您,真是我莫大的荣幸。”

在神的面前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是大不敬,敖暻此时对环境施加的压力让孙束在上面有些坐不住,他只好站起身佯装从容地走下来,谨慎地站到距离她两米的位置,露出标准的假笑。

“我想你之前观察我的距离比现在近多了。”

敖暻嘲讽孙束的语气对于熟悉她的人来说可能十分陌生,但索尔会觉得很亲切。

孙束笑着将头顶的宽檐帽摘下来,没了帽子遮挡阳光,那只银色的眼睛在室外更显得怪异突兀,几乎和白眼球通化,与另一边黑到看不见反光的黑瞳形成强烈对比:“我是四方神忠诚的信徒。”

“抽了我的血也是忠诚?”

敖暻的直白让孙束噎了一下,他本想再慢条斯理地叙述自己对神明有多么狂热的追求,给自己的罪行套上冠冕堂皇的外衣,哪怕外衣会被扯烂也要看起来漂亮。

但这位殿下不想给他油腔滑调的机会,甚至直接把他做衣服的布料都烧成了灰。

“修道对于我这种凡人来说太苦太难了。”他放弃那些华丽的脱罪词,但对于诡辩却很坚持,“我的师祖们曾有幸得到陵光神君的指点,但我什么都没有,既然您有得是血,何妨施舍给我这个虔诚的信徒一点。”

他曾经尝试溜进师门的藏宝阁,据说那里还有陵光神君留下的仙丹,只要一颗就能让资质平庸的修者突破金丹,像他这样出色的基础,直接飞升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他翻箱倒柜,机关里藏着的却只是一个空瓶,即便那玉瓶价值连城,在他眼里也只是个废物。

师门里要遵守的规矩繁杂无用,那些枯燥的经文他看一眼就想吐,他空有一双罕见的阴阳眼,却没有得到师父一点青睐,倒是那个天天端茶倒水的师弟经常被师父叫去开小灶,渐渐能和他一样看见一些东西。

他存在的价值渐渐被取代了。

也算他运气好,有次下山遇到了一只刚斗法失败奄奄一息的鹿妖,它的对手还没来得及掏走内丹,就便宜了路过的孙束。

即便鹿妖为了活下来许诺了诸多好处,孙束还是在对方的惨叫声中生剖了它的肚子,合着热腾腾的鹿血吞下那颗内丹,顿时暴涨了五百年的功力。

从那以后,孙束就找到了捷径,他不惜叛出师门成为妖道,一路上不知和多少妖怪搏杀过,他的需求也从一颗内丹扩大到血肉筋骨。但是妖终究是妖,它们的内丹不够干净,哪怕有上千年的修为,孙束还是无法飞升。

在翻阅了诸多资料之后,他把视线投向了神,而敖暻恰好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东方青龙,天之骄子。这位殿下的一颗内丹,抵得上他吃过的所有妖怪。

他馋得食指大动,还借助那个疯狂科学家的手取到了一管龙血,迫不及待地一饮而尽。

基因实验能有什么意义,不过是替他造出一只坐骑,直接作用在他身上才是真的有价值。

而此刻敖暻站在他面前,他恨不得直接扑上去咬一口。

面对孙束冒犯的眼神,敖暻显得格外淡定。即便审判在她身体里叫嚣着要直接吃了他,她也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孙束本以为自己会激怒敖暻,但是她出奇得好脾气,那副平静的样子让他不由得也收敛了几分自己的贪婪。

如果端起自己的架势,孙束算得上是个好看的男人,干净俊俏的脸让人联想不到他做下的那些血腥罪行,他微笑的样子即便是虚伪的也颇为迷人,容易被好皮相吸引的女妖精就是这样丢了性命。

敖暻当然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外貌协会会员,只可惜她的恋人好看得能把孙束甩出一个宇宙那么大的距离。

差距简直无法估量。

敖暻:本座对你莫得感情。

孙束虽然对敖暻按兵不动感到有些许的紧张,却还是强打精神,大着胆子靠近了一点。

然后像是发现什么可怕真相一样猛地停住,银色的眼珠里都能看到瞬间腾起的怒火。

不过他也没有对敖暻歇斯底里,只是摇了摇头。

“真可惜。”

男人手里拿着帽子,手指在帽檐上轻轻地搓揉:“居然不是处子之身了。”

很多时候,修道者都非常注重所谓的童子身,他们觉得纯洁的身体能让自己比旁人更容易专注,也能更快突破难关——尤其是在遇到魔障的时候。而像是练邪功的人,就更要抛却情·欲——除非练的是采阴补阳。

虽然孙束的表情克制地很好,但他的语气依旧流露出了仿佛被恋人戴了绿帽子一般的失魂落魄。

“你怎么这样不自爱?”他充满失望地对敖暻诘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