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被牺牲的原配(24)

当初和韦珺之结婚后,她是真的怀着最美好纯粹的期待,认为他们可以白头偕老的,那时候她多么天真,天真到以为两个人只要在一起,就可以长长久久。

可现实却给了她一个无比响亮的巴掌。

结婚后的生活丝毫没有她想象中的风花雪月、琴瑟和鸣。婚后第三天,韦珺之就出了远门,三朝回门的时候她独自回到沈府,面对父母的询问还要故作轻松地替他开脱,转头压抑已久的泪水就不自知地滚了下来。

婚后没多久韦家钱庄的账务就出了问题,面对一府上下的愁云惨淡,她咬咬牙把自己的嫁妆填了进去。洪水一开了闸就再也回不了头,她拿钱一而再再而三地去补那个大窟窿,到头来却连声响儿也没听见。

和韦珺之结婚的那两年里,春花夏雨秋月冬雪都只是余目里模糊的光影,唯一清晰的,就只剩丈夫始终紧锁的眉头,公婆成日的唉声叹气,和他们诱着逼着,让她乖乖交出去的金钱人脉。

后来一切真相揭开,她才晓得,原来早在他们结婚前,韦家的生意就已出现了严重危机。韦珺之急着和她结婚,在乎的从不是她这个人,而是她沈二小姐这个身份。

她是他们那个时候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于是他们早早设好圈套,用海誓山盟做诱饵,哄着她上了韦家这座迟早会沉没的烂船。

那时她抱着尚不满周岁的儿子,面对这样令人作呕的现实,连哭都没有眼泪。她惶恐不安地跑回家找父亲,却又在父亲怒不可遏、提着枪要去崩了韦珺之的时候拦下他,嗫嚅了许久才怯怯地说了句:“他是我丈夫啊。”

曾经骄矜明艳、眼里揉不得沙的沈二小姐,终于被这场灰暗麻木的婚姻折断了傲骨,在韦家人日复一日的洗脑催眠下,成了她曾经最看不起的、只晓得三从四德以夫为天的小脚女人。

沈大帅怒其不争,沈月瑶却只是哭。父女俩僵持了数日,沈大帅终于想出了一个能让女儿彻底死心的绝妙主意。

他设了个局,让韦珺之染上了高利贷,彻底拖垮了韦家钱庄。放贷的黑帮老大气势汹汹地上门要债,韦家人连夜卷了家中余财跑路,却从头到尾都没有向沈月瑶透露分毫。

抱着儿子躲在偏院,听外面的强盗肆意打砸抢掠的时候,是沈月瑶这辈子最狼狈的时候。她害怕得牙齿格格作响,整个人抖得不行,还死死捂住儿子的嘴,不让他哭出声来。

然后就是沈执名的人出现,把她们母子接回陵市沈府。

最危险的时候被丈夫抛下挡箭——她从未想过自己的爱情是以这样惨淡又不堪的方式收尾。

她那时才觉得,这世间大约果真是有因果报应的,她抢了戚笑敢的东西,原以为是无上珍宝,后来才发现那只是坑中粪泥,肮脏又恶心,连带着她也成了如今这可鄙可憎的模样。

“……小姐,小姐!”身边丫头的声音陡然把她从回忆中扯出来,她恍惚了一瞬,回神时却发现身前已经不见了人影。

戚笑敢走了,从头到尾没给她一个多余的眼神。

“您没事吧?”丫头问她。

她自嘲地扯扯嘴角,牵紧了儿子的手:“没事。我们走吧。”

廊顶在青石路面上投下一片阴影,明暗一线,她提步跨过,初夏的阳光便迎头洒下,她长长裙摆上暗藏的金线纹饰被这么一照,明晃晃地发光。

不过一步之遥罢了,阴影就已经落在了后头。

都过去啦。

都过去了。

……

那头唐沅跟昔日“情敌”打了个照面,继续面不改色地随仆从往里走。她和沈月瑶之间确然没什么好说的,一切仇怨情债都已经在上辈子被那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她如今带着儿子靠娘家过日子,跟自己没什么利益冲突,又何必再平白给自己树个敌人?

只是那小男孩儿……是叫南南?

唐沅回想起刚才小孩子的软发的触感,只觉得手心还痒痒的,眼里不自觉地就漾开了一抹柔软。

跨越了两辈子,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当真奇妙。

……

没有人知道那天唐沅登门,究竟都跟沈执名说了些什么。只侍候在书房外的仆从听到了屋里瓷盏碎地的声音,然后沈执名怒气冲冲地走出来,冲着天空一连放了好几声空枪。

几天后,沈执名手下颇受信任的副帅便跟着唐沅出现在了燕京。

等把几乎是九死一生的沈月藻几人从施良的大狱里救出来,一行人又马不停蹄地赶回西南,沈执名前所未有地冲自己这个唯一的嫡女大发雷霆。唐沅默不作声地从沈府离开,把空间都留给了这对父女。

该做的她都已经做完了,要不要掺和进这趟浑水,就看沈月藻和沈执名自己了。

好在,结果令人满意。

一周后,沈月藻重新出现在唐沅面前,不单单是以她自己,更是以沈执名默许下的整个沈家的名义。

至此,以唐沅和沈月藻牵头,戚、沈两家正式开始合作,在施良政府势力的穷追猛打下,他们对革命党幸存人员的营救工作也只能徐徐图之。

但好在,施良政府目前能掌控占领的也就是燕京一带而已,在国外势力和地方军阀的胶着拉扯下,面对千里之外的西南,他们也□□乏术。

于是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在他们在燕京忙着明争暗斗的时候,西南诸地却悄悄地脱离了他们的势力掌控范围。

春去夏来,秋走冬藏,转眼二载匆匆而逝。

这一年秋天,欧洲那场旷世大战终于落下帷幕,北盟列国最终获得了这场胜利。

漫长的炮火洗礼之下,千疮百痍的土地上死去人民的血肉还未完全冲刷干净,高层已经开始铺天盖地地宣传起战争的功勋,高喊着甚么“正义终将战胜邪恶”,就好像一切阴霾惨烈都不曾存在过,光明已经普照大地。

战后势力的重新划分是强国才有资格参与的事,施良政府的人虽也代表华国受邀参加了会议,但唯一的作用不过是当个大会上的吉祥物。

那代表坐在角落里看着列强争锋相对,肆意地在他面前讨论着未来华国地盘上的权利分配,连个正眼也没给他。

能出席这场大会的都知道,如今华国当局都是靠鹰国的施舍过日子。做儿子的,有什么资格去质疑老子?

大半个月的嘴仗打下来,华国曾经签署的那些个不平等条约一个都没废除,反倒又折进去了不少其他好处。燕京以北的大片区域并南海港口尽皆被列强瓜分,华国当局不得限制,不得干涉。

华国代表是以战胜方的姿态兴冲冲地去参加大会,到头来仍不过是案上鱼肉,任人刀俎。

会上施良政府代表敢怒不敢言,还得赔着笑给大人物们装孙子,可消息传回国内,民众却出离地愤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