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拯救乔纳德(九)

一道光芒从天而降,冲破万里黑暗,以摧枯拉朽之势将整个世界镀上金边。

云霞奔流,赤焰万丈。

日出了。

没有黎明,没有破晓,没有任何前奏,如同舞台剧中白天与黑夜的切换,只需要一句轻飘飘的台词--天亮了。

于是,太阳便这样毫无征兆地在出现在了半空中。

渝州被这突如其来的光茫晃瞎了眼,刺痛的眼球流下了生理性的泪水,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

“快,快跑。太阳出来了!”耳畔响起乔纳德惊恐的高呼声,紧接着渝州就被人拉住了手,一股巨力传来,带着他的身体朝来时的方向狂奔。

渝州看不清眼前的道路,只能下意识地跟着乔纳德的步调前行,耳畔是凌乱的脚步声和咿咿呀呀的尖叫声,他被人流的浪潮推得东倒西歪,有人踩着他的脚掌冲到了前方,有人则摔在了他的脚下,再也爬不起来,一切都被染上了恐慌的色彩。

渝州无法思考,他的理智被眼盲和混乱冲垮,像一叶随波逐流的浮萍,涌向了未知的前方。

然而,可怕的事情才刚刚开始。

脚底传来了轻微的,不可察觉的震动,紧接着这震动的幅度成指数倍数放大,短短几秒间地动山摇,渝州如同置身于惊涛骇浪之中,踏身之处再无安定可言。

“快,快到了。”乔纳德的喘息声响起,手上的力度再次加大,渝州的手臂被拽得满是青痕,他看不见,不知前方是深渊巨壑,还是断壁残垣,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连恐惧都所剩无几,他就像是一块机械手表,只能本能地摆动双腿,跟随着乔纳德的步调不停向前。

不知过了多久,渝州听见一声“到了”,接着就被推进了屋子内,屋子已经成30°角倾斜,他滚了几圈,鼻子重重砸在了半拱形的墙壁上,鼻骨断裂,鲜红的鼻血瞬间就染红了地面。

同时摔在他身边的还有刘国郁,他运气更差,砸到了后脑勺,闷哼一声就晕了过去。

“地震为什么要跑进屋内,外面不是更安全?”

重新回到黑暗中,渝州的眼睛终于恢复了视觉,他捂着鼻子,大声问乔纳德。

乔纳德此时正在和大门做着拉锯战,他的手抖得厉害,门又被地动震得有些变形,怎么也无法严丝合缝地关上。

“快,快,帮帮我,别让阳光照进来。”他焦急道。

渝州靠在墙角,几乎无法站立:“为什么?”

“恶魔,恶魔会顺着阳光爬进来!”

渝州:“可是……”

“你快别可是了,过来帮帮我,等太阳消失了我再和你细说。”

“好。”渝州扶着墙,在剧烈地震动中艰难爬到了乔纳德身边,替他托住了脱垂的门框。

乔纳德一用劲,大门终于关上了,他擦了擦汗水,虚脱般地躺倒在了墙角:“终于……等等,这是什么?”

一个1cm左右的光斑打在了乔纳德的腿上,他就像是被狙击枪的激光瞄准锁定一般,怪叫着缩成了一团,“这是什么!?”

“哦,这是屋顶上破了个洞。”渝州淡定道,“我刚才就想跟你说这事来着。”

“快,快把洞堵上。”乔纳德欲哭无泪,呆毛都蔫了。

然而在如此动荡的屋内想要站稳都很难,更别说是堵着房顶上的窟窿了。

“用这个将就下吧。”渝州拿出一件大衣,盖在了乔纳德的脑袋上,将他整个人笼罩在黑暗中。

三件大衣,围成了一个相对密闭的黑暗空间,衣服上的粘液还没有干,散发着淡淡的腥骚味,顺着袖子滴落在几人的额头上。

地动愈发强烈,几乎要将人抛飞到天上。没有人说话,恐惧已经占领了声带,从喉间漏出的每一个音节都将是惶惶不安的尖叫。

幸运的事,这里的房子质量不错,在这般强烈的震荡中都没有倒塌,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材料。

渝州颠簸的心终于安定下来,在不足一平方米的黑暗中他小声问道:“恶魔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你说他们会顺着阳光进来。”。

乔纳德拉了拉大衣,让自己缩得更像一颗虾仁,他哆哆嗦嗦道:“我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时,也不知该怎么办,但我的潜意识告诉我,它很危险。”

渝州勉强稳住身形道:“它,是太阳吗?”

“是,当阳光照射在我身上的时候,一种强烈的濒死感瞬间包围了我,我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危险,快跑。我听从了心的指示,躲进了屋内,后来我知道每次日出,这里的岛民都会少上几个。没有尸体,没有血肉,就这么消失地无影无踪。他们一定是被恶魔抓走了,那些来自太阳的恶魔。”

“不会是掉进了海里了吧?”渝州说完就想起了那些孩子在海中戏耍的样子,“好吧,开玩笑的。不过既然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也不能断定他们就是死了吧。”

乔纳德苦笑道: “如果你听见了那个,就不会这么想了。”

“哪个?”

“嘘,它很快就要来了。”乔纳德的声音突然充满恐惧,他捂着耳朵,将脑袋埋在了双腿中,浑身颤得厉害。

话音刚落,远处便传来了三声凄厉到极点的惨叫,这声音绵长而又尖细,似远似近,像是在承受无比可怕的酷刑。那是只有经历了修罗地狱才能发出的恐怖惨叫。

锥心痛楚顺着声音蔓延到渝州的全身,他似乎能看到那幅画面,三个孩子不停挣扎,却依然逃脱不了死亡的宿命,而这一声惨叫便是他们生命中最后一声哀嚎。

满地打滚的牲畜,养殖,屠宰场。三个名词瞬间闪过渝州纷乱的脑海,正当他想要细细回味时,惨叫声戞然而止。几乎同时,地动停歇,头顶高悬的太阳也如它来临时那般突兀地消失了。

没有落日,没有西沉,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好了。”乔纳德虚脱般放下了大衣,躺倒在地:“恶魔抓了人。已经离开了。”

渝州缓了一口气,这才推了推晕倒在一旁的刘国郁,人没有反应,他眼神一动,用手指轻轻撩起刘国郁的衣袖,肌肉虬结的手臂是健康的古铜色,上面疯长着浓密的汗毛,但是并没有入侵者标记。

果然是他想多了吗?渝州的食指摸上他手臂内侧的那块皮肤。很平整,没有丝毫伪装的感觉。

就在这时,刘国郁眯了眯他的小眼睛,呻吟了一声。

渝州不紧不慢地收回了手,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你还好吧?”

“唔……”刘国郁甩了甩脑袋。

“别动,你的后脑勺出血了。”渝州帮刘国郁裁了两块干净的棉布,缠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刘国郁一手捂着脑袋,一手撑着地面坐了起来,干哑道:“有水吗?”